第13章 國士無雙(13)(1 / 2)

深夜,越城議事廳燈火通明。

如今越城雖已有充足的兵馬,但何正戚麵對的形勢依舊稱不上樂觀。

越城與沉鹿關不同。

沉鹿關西、南兩側有興安山脈,東、北有汜水,地勢居高臨下,關後是層巒山穀,關前有汜水難渡,敵人渡水後沒有足夠的縱深展開攻城部隊,便會遭受到守城部隊的攻擊,就連蟻附攀城都做不到。

因此穆璟帶領三萬精兵戰敗於晏城後,沉鹿關守將在收到偽信後仍敢再派人前往晏城。

得天獨厚的地形令沉鹿關具備以少勝多的資格,曆史上也不乏五千守軍固守城關,逼退十萬敵軍的故事。

沉鹿關有這份底氣,因此他們敢二度進攻晏城,敢派大批援軍前往越城。

但越城沒有這份底氣。

越城城前是一片開闊的盆地,兩側雖有山脈,但並不能構成居高臨下的優勢地位,又沒有河流阻攔敵軍列陣,因此守城的人數絕不能少。

如今格斯爾大單於深夜立威,震懾諸部落,十二萬大軍再度擰成一股繩。而越城援軍雖然已至,但加起來也不過七萬人,稍顯單薄。

何正戚需要妥善的運用手中的每一分兵力,確保越城不失。

命令一個個下達,將領們紛紛領命離去,仲文琢端坐在左下,越聽越是不耐煩。

終於,他的名字也被叫到了。

“仲文琢!”

“在!”

“我準許你率兩千兵馬,守住南門。”

南門?

那是麵向大慶的城門,有什麼可守的?

但何正戚是主帥,他不過是個被穆璟破格提升的副將,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

“是!”仲文琢領命後,繼續道,“大將軍,顧言蹊離開前曾有言……”

“這越城守將是我還是顧言蹊!”何正戚眸中露出狠厲之色,“你若是要聽顧言蹊的話,大可滾出越城,去北麵找他去!”

他久經沙場,威懾力不比一般人,這一聲叫的廳內眾人心驚肉跳,可仲文琢也不是什麼凡人。

“你以為我願意留在越城這鬼地方!”仲文琢可不是好惹的,他毫不客氣道,“恭王殿下還讓我向你學習!呸!跟在顧言蹊身邊我能學到更多!”

“這就是你對主將的態度!?”

“這就是你對救下恭王殿下和大慶國運的功臣的態度!”

眾將臉色惶惶,左看看右看看,一時間坐立不安,終於有人徹底坐不住,起身道:“大將軍,我方才想起城牆上還有要事要處理,就先告退了!”

眾將領連忙附和,何正戚不耐煩的揮揮手:“都去都去。”

眨眼間房間裡已沒了旁人,隻有仲文琢與何正戚。

“心虛了?不敢讓彆人留下來了!”仲文琢冷笑。

“兵是我帶來的!城是我守下的!我為何心虛!”何正戚眸色冰冷,“更何況……功臣?顧言蹊他不配!”

“何正戚!你還有沒有良心!顧言蹊他——”

“我怎麼對顧言蹊是我的家務事!”何正戚終於失去了耐心,他冷聲道,“恭王殿下將你留下來,是讓你學習領兵打仗,不是讓你插手彆人的家務事!”

仲文琢麵容冷峻。

“那也要你做的不過分才行!”

“何正戚!這一個月的時間,你了解過顧言蹊都做了些什麼嗎!”

“六天從京城趕到越城,普通人已經很難做到了,他還是個患有心疾的病人!”

“這一路上,他就是病的從馬上摔下來昏倒,醒過來第一件事也是立刻爬上馬繼續趕路!”

“他是為了什麼!為了大慶江山嗎!”

“彆開玩笑了!他那個太傅老爹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兒子!要不是因為他嫁給男人太過丟臉,估計都不記得顧言蹊這個人了!”

仲文琢恨聲道。

“我跟著他從京城來到越城,我親眼看到他的身體是怎麼一步步消瘦到現在這樣子的!你看他的臉色!那是一個健康的人能有的嗎!”

“你現在說他不配,好啊!那你就彆站在這裡,滾回興安山脈去!”

少年將領指向東方連綿的山脈,就在十天前,那裡還是一片綠色的死亡囚籠。

“你以為你是運氣好,找到了蠻族沒有守衛的路口才能跑出來?”

“你錯了!是顧言蹊故意讓恭王殿下吸引了蠻族的注意!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恭王以千金之軀替你消災免禍!”

“你口口聲聲說他不配?”

“他為什麼不配!他憑什麼不配!”

“莫要說他是你的妻子,就算他不是!他的功績也不是你一張嘴就能磨滅的!”

仲文琢氣的在房間裡轉圈,靴底狠狠踏在地麵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這樣的人物,你配嗎!何正戚!你拍著良心說你配嗎!”

何正戚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端坐在椅子上,泰然不動。

半晌,才在仲文琢一聲比一聲高的質問中,端起茶杯。

“夜色已晚,仲副將,請回吧。”

“你!”仲文琢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真是替顧言蹊不值,這樣的人有什麼可喜歡的,有什麼值得他拖著病軀奔襲千裡來救的!

命都不要了,就換來這麼一句不配!?

“你遲早要後悔的。”

仲文琢惡狠狠的瞪著何正戚,走出房間,重重的將門關上。

哐!

何正戚似是被這聲音激了起來,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呸!說的天花亂墜也是個惡心的臭男人!”他冷笑,“想讓我後悔?下輩子也不可能!”

那麼一個男人……

那麼一個男人!怎麼配做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應該是個大家閨秀,能為他生兒子,能幫他傳承大將軍的地位,能獲得族內承認,讓何家更上一層樓的女人!

不是顧言蹊這個生不出崽子,還讓何家放棄他的男人!

絕不是顧言蹊!

“我們的糧草不多了!”格斯爾盯著手下將領們,“就算可以喝馬奶充饑,我們也隻剩下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之後,再不能攻下越城,我們就必須撤軍!”

將領們盯著沙盤,麵色有些為難。

“慶人現在有兵有馬,就算想快恐怕也……”

“也什麼。”格斯爾的眼睛掃過去,將領們立刻閉嘴,他才繼續道,“一個月,越城城門破不了,你我都要死。”

莫日根大王子仔細研究著沙盤,忽然道:“父汗,我軍糧草隻夠一個月嚼用,那慶人呢?”

大帳內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凝聚到莫日根王子身上,這讓莫日根王子不自覺挺起了胸膛。

之前他用毒計破柵欄,雖未能攻下越城,也是在眾人麵前大大的露了臉,這讓他頗為自傲。

“父汗,我們在為糧草苦惱,慶人又何嘗不是!”

越城城內原本可以支撐一個月的糧食,在援兵到來之後隻夠五六日。沒有糧食,人馬也無法戰鬥,糧草已然成為此戰最關鍵的因素。

何正戚讓仲文琢守南門,未嘗不是希望糧草運輸無憂。

“父汗請看!越城背靠興安山脈,糧草運輸極為不易!”莫日根王子打起了精神,他指著沙盤,侃侃而談,“唯一的糧道非常狹窄,僅有的寬敞之處,也不過六七百米的一小段。”

“此路一旦被截斷,越城糧草便會立刻告急。”

“不可行。”格斯爾單於仔細思考一番道,“我們若想截住糧道,就要先穿過越城,哪裡有這麼容易。”

“父汗,我可帶兩千騎兵,穿過東側山脈,藏匿於糧道之旁,隻待慶人經過,便搶走他們的糧食,搶不走的,就直接燒了!”莫日根王子道,“事成之後,這兩千騎兵可以走小路,分散穿過山脈再回到大營!”

“兩千騎兵可破慶軍糧隊?”

“糧道在大慶境內,運糧的有多是民夫,戰力著實不堪,兩千騎兵足矣。”

“此計雖然凶險,但切實可行。”格斯爾大單於與帳中將領探討一番,下了結論,“你截獲慶軍糧道之時,我還可調動大軍佯裝攻城,引住越城的戰力。”

“如此一來,隻要你動作夠快夠隱蔽,就能順利回到大營。”

“這兩千騎兵,我從親衛營裡挑選最強大的勇士給你!”

隆冬時分,草原上格外寒冷。

蠻族部落裡還殘留著昨晚狂歡的痕跡,牲畜的骨頭和燃儘的篝火使得這片土地格外狼藉。

顧言蹊用過早飯,見士卒們已按照他的吩咐將蠻族人都帶出了部落,在外麵站了一團。

他朝著手上哈了一口熱氣,稍稍搓了搓冰冷的雙手,翻身上馬,來到穆璟身旁。

“殿下,我們該出發了。”

穆璟點了點頭,他看向前方列隊整齊的士兵們,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高聲道:“放火!”

火把落在堆積的乾草上,轉瞬之間整個部落都燃燒了起來。

帳篷,柵欄,草料……

這個部落以及它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就隨著這一場大火,消失在人世間。

但這還沒有結束。

士兵們看著那些還活著的蠻族,眼睛裡爆發出殘忍光芒。

隻要穆璟一聲令下,這些人就會像宰殺牛羊一般,毫不猶豫的將蠻族殺死。

但穆璟並沒有那麼做。

“給他們鬆綁。”顧言蹊道。

士兵們眼底浮現出疑惑的情緒,直到穆璟點頭應允,才上前解開繩索。

蠻族人活動著被捆了一個晚上的手腕,卻是同樣的迷惑。

顧言蹊走了過去。

他用並不熟練的蠻族語說道:“爾等昨日未曾傷害尊貴的大慶人,偉大的恭親王赦免爾等往日的罪行,這個部落已經被燒毀,罪惡的暴徒和他們圈養的惡獸儘皆伏誅。”

“今日起,爾等便自由了。”

顧言蹊回到穆璟身旁,而大慶騎兵們帶上三日乾糧,在陣陣馬蹄聲中絕塵而去。

偌大的草原,隻有三四百蠻族人孤零零的站著,他們沒有了住的地方,也沒有了食物,唯一剩下的就隻有身上穿著的棉衣。

“長老,我們要怎麼辦?”

惶恐不安的蠻族人看向年長者。

“我們去王帳!去找格斯爾大單於!”年長者的眼底噴出仇恨的火焰,“他引來了這些惡魔,他必須解決掉他們!”

草原上的部落就如滿天繁星,數不勝數。

慶軍離開上一個部落,到日落之前就已經打下了兩個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