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爪對準了文素的心口，筆直的刺了下去，這一下又快又狠又穩，彆說文素這會兒氣力全無，便是在精神奕奕的狀態下，這一擊也是萬萬躲不過去的。 躲在她身後的曲清悠顫抖的更厲害了，文素目不轉睛的看著死亡的降臨，平靜的臉上隻有雨水在肆虐。 “噗！”的一聲悶響，一聲清晰的，被一刀捅開了皮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所有的一切仿佛變成了電影的慢鏡頭，一幀一幀的從她眼中略過： 除了被一瞬間壓住的溫暖，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除了那微弱到幾不可聞的一聲“素素”，她什麼也聽不到； 除了滿眼中飛舞的沾血發絲，她也什麼都看不到…… 害怕至極的曲清悠在睜開眼睛的時候，隻看到被她緊摟住的文素身上竟然還撲著一個人，那人緊緊得摟著文素的脖頸，以一種毅然而又決然的姿態擋在了她的身前。 之前那聲沉悶的“噗”聲，正是鬼爪刺入了她的後背而發出的！ 曲清悠呆愣住了，那熟悉的衣衫，熟悉的發髻，熟悉的麵容，唯一陌生的，隻有曲清染那一臉的決絕。 “啊——！！” 曲清悠再也控製不住，淒厲的慘叫聲從她的喉嚨中傾瀉而出，腦海裡閃過一幕幕畫麵，爹娘的死，詭異的黑霧，醜陋的妖魔…… 還有！為了保護文素而倒在血泊中的曲清染。 曲清悠仰麵朝天，聲音尖銳地嘶叫出聲，身後那刺破耳膜的慘叫將文素空白成一片的神智漸漸拉回。 在她睜大的眼眸中，唯有曲清染的後背清晰可見，橫流的鮮血遍布在她的身上，溫熱的鮮紅色被雨水衝刷暈染，流進了地上坑坑窪窪的泥土裡。 與此同時，玉英派掌門人沈朝夕終於姍姍來遲，伴隨著曲清悠高亢的喊聲，一道破空的劍氣隨著刺眼的光芒一劍斬下，將整個包圍起來的黑霧都劈開了一道口子。 隻見一位身披道袍的清冷女子持劍而立，腳下的劍光熠熠生輝，無數道光芒從她的手中飛出，又從四麵八方飛竄而起，不但將黑霧打了個七零八落，就連原本一爪刺進曲清悠後背的妖邪也被瞬間斬成了粉碎。 沈朝夕速度的斬殺了妖邪之後，看到的便是三個小女孩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場麵，那仰天悲鳴的女孩好似失去了神智，絕望的呼喊聲在暴雨中更顯淒厲；她懷中的兩個女孩緊緊摟在一處，而麵朝下的那位顯然已經身受重傷，隨時都有香消玉殞的可能。 沈朝夕緩緩踏步走近三人，而文素此刻沒有任何心情去看那個從天而降的救命恩人。如今的她切身體會到了什麼才叫“千言萬語，如鯁在喉”，曲清染的這一撲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結果。 緊澀的苦味兒淹沒了她的聲線，蒼白的嘴唇蠕動了好一會兒，她嘴巴張了又張，卻始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也許是因為想說的實在太多。 最終，文素低啞著聲音隻顫顫巍巍的問了兩個字。 “疼麼？” …… 感受到摟著脖頸的雙臂緊了緊，她的眼中已經滿是水霧。 略略抬頭看了一眼走近跟前的玉英掌門，輕飄飄的聲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救救她……” 眼前一黑，她再也支撐不住的暈厥了過去，然而那雙抱著曲清染的雙手，卻一直也沒有鬆開。 沈朝夕看著三個女孩，一個重傷，一個昏迷，唯一一個還清醒的卻崩潰到失了神智。 廣袖一拂，曲清悠的哭聲戛然而止，身子也慢慢軟倒了下來。沈朝夕立刻伸手扶住，將人攬進了懷裡，她迅速的從懷中掏出三枚丹藥，逐個塞進了三人的口中。 遠處有兩道劍光一瞬間閃到沈朝夕的跟前，劍光恢複成人型，疾步走近的二人隻見沈朝夕懷裡摟著三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師父，這是……？” “即刻送回玉英救治。” 沈朝夕也不多話，直接發號施令，她將懷裡的曲清悠遞給了其中一個大弟子，然後來到文素和曲清染身邊，纖長的手指輕點了幾處穴位，兩個小姑娘原本緊摟著對方的手終於鬆開。 小心翼翼地將重傷昏迷的曲清染抱在懷裡，沈朝夕皺眉看了看懷裡的小人兒，氣息已經微弱到幾乎要察覺不到了。 當另一個弟子蹲下身將文素也抱起來後，三人化做一道劍光，齊齊朝著昆侖山仙界急速飛去。 文素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裡，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的平凡世界，她過著與千千萬萬人相同的日子，庸庸碌碌，無所作為，每日上班下班，在公交上擠到斷氣，在馬路上走到斷腿。 沒事就宅在家裡，玩玩遊戲，看看視頻，追追，偶爾和弟弟吵上幾次沒有營養的小事兒，動不動就在氣死父母的邊緣試探。 每天都做著無法企及的白日夢，每一次都在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隻是不想做一條沒有夢想的鹹魚。 可鹹魚之所以是鹹魚，就是因為泡在糖罐裡也不會變成甜的。 她想要脫離這樣一層不變的生活；她想和書裡的主人公一樣擁有重新開始的機會；她想譜寫一段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but！！她真的隻是想一想而已啊！ 想想不犯法吧？！ 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的文素，在遊輪上被推落入海，在身死後來到奇怪的雲中界，騰蛇的教育以及白矖的殷殷囑咐，之後和曲氏一家人的相遇，和姐妹花的相知相識，還有那一路驚心動魄的逃命之旅…… 以及最後的最後，那聲如微微歎息般的呢喃。 ——“素素~” “啊！” 文素一聲急促的驚叫從床上猛得坐起身來，就好像突然詐屍了一樣，光潔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小小身子緊繃成一條線。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半天，直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才緩過來勁，腦海裡的畫麵漸漸散去，文素屈起身子，用雙臂環住了自己漸漸發冷的軀體，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是的，前世的自己日以繼夜的貪念著不屬於自己的一切，幾乎都成了魔障，於是老天爺真的把她丟進了另一個世界裡，讓她變得孑然一身，讓她的生活變得一波三折，讓她時時刻刻，日日夜夜麵臨著死亡的威脅。 她最終還是在命運的刀閘下妥協了，她找上了曲清染曲清悠姐妹兩，明明一開始是懷抱著目的的接近和討好，卻在最後的關頭，得到了那不屬於她的救贖…… “姑娘醒了？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嗎？” 門被打開，一個穿著打扮和道童一樣的少女走了進來，有些嬰兒肥的臉上有著淺淺的梨渦，她看著文素，伸手扶上了她的後背。 文素緩緩轉過臉看著坐到她身邊的少女，腦中的電波劈裡啪啦的響了一陣。 是了，她還在仙俠界，她還是那個十歲模樣的小女孩文素，瞧著眼前這個道童打扮的少女，那麼她這個時候應該就在玉英派無疑了。 還好，她沒有被人丟下；還好，她終於渡過了第一場鬼門關！ 如果沒有曲清染的話，她早就……等等！話又說回來，這會兒的曲清染應該也已經被換了芯子了吧？ 想到那個舍命救了自己的曲清染，文素原本為獲救而有些激蕩的心情再度沉寂了下去。 曲清染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曲清染了，即使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可換了一個人就是換了一個人，那種可以為之付出生死的關係，隻怕也要重頭來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