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客棧的上房,屋子裡收拾的還算整潔,牆角邊放著一張普通的床鋪,清雅的竹色帳幕攏在一起,光是瞧著便覺得整潔乾淨。最重要的是,文素看到了床上鋪著的軟墊床被。 用力把包袱一甩,文素整個人滾進了床裡,伸手抽開了束發的紅豆簪,滿頭青絲披散在床頭上。她舒服的喟歎一聲,恨不得就這樣直接睡過去才好。這一路走來,雖說她也不是不能吃苦,隻不過能善待自己的時候,文素一向也不會吝嗇,尤其路上折騰了那麼多天,好不容易睡覺終於能有一張床了,她高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望著帳頂打了好幾個嗬欠,身子也懶洋洋的不想動,文素直接和衣而眠,她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被曲清染叫醒的時候,她還有些意識不清、睡眼朦朧德看著對方的臉發呆。 “素素,下樓吃點東西吧。”曲清染說著邊遞過來一杯水,又拿起發簪給文素束了個簡單的發髻。 低頭看了看蓋在身上的被子,文素陷入了沉思。 她睡著之前有蓋被子麼? 還沒等她想明白呢,曲清染就已經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一邊還說著今晚可以有頓好吃的,二人來到客棧大堂,其餘人已經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前就等著文素和曲清染了。 看著窗外的夜景,文素有些恍惚,想不到她這一覺竟是直接睡到了夜裡。 如今華燈初上,客棧大堂的燈籠燭火都明晃晃的,比之白晝尤甚。文素和曲清染坐在一邊,正好依靠在窗欄上,她轉過頭望著已經入夜的東觀城。比起白天的熱鬨,夜裡更顯繁華,墨染的天空中,明月懸掛於其上,然而它的清冷月色卻無法影響到街上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雖然有六個人,可卿子燁卻隻點了三道菜而已,待到小二麻溜的上完菜了,文素還是忍不住對著滿桌的綠色植物歎息一聲——果然還是沒有肉啊~ 沒什麼食欲的她又默默轉頭看向窗外,這閒心一多,自然也就注意到不少小攤上正在著賣各式各樣的燈籠。木架上掛著的提燈,有栩栩如生的玉兔燈;有逗人發笑的戲猴燈,攤位上則滿滿擺放的都是姿態各異的蓮花燈和鯉魚燈。 心裡突然咯噔一跳,文素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是快到什麼節日了嗎?我看到很多賣水燈的。” 正巧一旁的小二正在給荀翊的茶杯裡加水,聽到文素的問話,他自然是發揮了自己作為小二哥的“陪聊”精神,立刻就眉飛色舞的介紹起來。 “可不是嘛~還有兩天就是上元節了,到時候各家的閨秀和公子哥們都會上街來看花燈,猜燈謎。各家商鋪也會趁此機會擺個擂台什麼的增加知名度嘛。屆時可熱鬨不得了,幾位大俠要不也去參觀參觀?這一年也就這麼一回日子,機會難得。” 有了店小二這麼一波神助攻,曲家姐妹自然是被鼓動的願意再多留上兩天,反正不慌不忙的,既然遇上了,何不留下參與一番呢?已經有兩個妹子興致高昂了起來,餘下幾個男生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轉頭看到文素有些放空的神態,曲清染笑著拍了下對方的肩,問道“素素,怎麼了?還沒睡醒呢?” 事實上文素在聽小二介紹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神遊太空了,被人一拍,她才笑開來回應道:“就是啊~還想多睡會兒。” “那去休息吧,養足了精神,過兩天大家一起去參加上元節。”曲清染還在為過節而興奮著,並沒有注意到好姐妹那有些僵硬的神色。 飯後文素立刻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她站在窗邊一把推開窗戶,任由夜涼的清風拂起她的發絲。從窗外望去,可以看見橫穿整個東觀城的河流,水麵波光粼粼的倒映著家家戶戶的燈光,蕩漾的水波迷蒙了人的雙眼。 她不由得捏緊了木質窗沿,緊到柔嫩的指尖都泛起了一層蒼白。之前在吃飯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來,現在劇情到了東觀城這裡,那麼很快就會出現一個重要人物。 那就是曲清染的專屬男配——許青讓。 這個許青讓可是貫穿了大半的劇情,曲清染的一腔愛慕幾乎全都給了他,其分量與正劇的男主不相上下。想當時看書的時候,文素曾一度以為他才是男主角,要不是後來許青讓身死,引起了曲清染和男主的一番相愛相殺,深情虐戀,男主估計都沒法兒上位了。 曲清染就是在東觀城參加上元節的時候遇見了許青讓,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文素咬了咬唇,一對秀眉都皺得能夾死蒼蠅了,她萬萬沒想到她們一行人在路上耽擱了這麼久,居然還是正好趕上了上元節。如果是卿子燁或者柏未央,她或許都可以不當做一回事,因為她深知這兩個男人和曲清染壓根兒就不會有什麼結果,就算傷心難過,那也是他們而不是曲清染。 可是許青讓這個人不一樣,他是曲清染的初戀,讓她愛慕到了極點,如果後麵無法避免事故和意外,那曲清染勢必躲不開一場極致虐心了。 一想到曲清染將來有一天會哭成淚人的淒慘模樣,文素就有些不敢想下去。 這麼多年了,她和曲清染之間的深厚友誼絕不摻假,自己明明知道結果的,難道真的要讓她和許青讓一如劇情中那般相知相戀,而後經曆一場虐心的生死離彆?抑或者,她可以主動帶著曲清染去避開許青讓這個人,避開這個會讓她悲痛到幾近絕望的男人。 可是……真的能避開嗎? 一想到之前劇情大神的尿性,除了它自己翻車的那幾次,其他都無一例外的走向了對應的結局。文素又慫了,即使這些年學了那麼多本領,她還是沒有把握能成功改變劇情的走向。 越想越糾結的她已經在窗邊站了許久,久到外麵的燈籠也一盞一盞的湮滅,久到她房中的蠟燭已經燃儘。淡淡的月色從窗口灑進了房中,才不至於讓她與黑夜融為一體,清麗的少女立在窗邊,就著清冷的月光望著河麵發呆。 她隻覺得自己快瘋了! 不知何時,外麵傳來隱隱的玉簫聲,清淡好似流水,如同催眠曲一般引人入夢。仿佛被施了一記清心咒,原本煩躁不安的心情被漸漸撫平。文素閉了閉眼,撫摸著胸口逐漸平穩的心跳,她探出頭去望了望,發覺到簫聲是從屋頂上傳來的。 輕踏一腳窗沿,文素身如輕羽般從窗口邊躍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房頂的瓦片上。房頂正坐著一個人,婉約的簫聲從他的指尖流瀉,身旁一團白絨絨的球體正隨著它的呼吸一起一伏,睡得很是安逸。 “這麼晚了還不睡?” 這原本應該是文素的台詞,不過荀翊總能比她快上一步。 “你不也是?在哄圓圓睡覺嗎?” 文素索性坐到了另一邊,和荀翊之間就隔了一個圓圓。 “……嗯。” 荀翊頓了頓,還是應聲回答道。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睡成死豬一樣的圓圓,他在心裡微微歎口氣,他的確是想哄人睡覺來的,不過該睡的沒睡著,不該睡的睡那麼死。 二人之間很快沉默了下來,不約而同得望著天邊的一輪明月。夜色如水、風聲清索,荀翊轉過頭看著文素,她還在專注得望著月亮,神情很是虔誠認真,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長長的青絲在風中輕柔的浮動,像是一段上好的黑色綢緞折著月色,柔美的側影宛如清溪流水一般寧靜悠遠。 荀翊忽然間覺得眼前的畫麵此刻就像一幅恒久的畫卷,怎麼看也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