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後的空氣，總是分外清新可人，洞外時不時傳來鳥兒的鳴叫，似乎在歌唱新的一天即將開啟。天際的一縷晨光，將墨藍色的雲朵勾勒出一條金色的邊線，隨著日頭的漸漸升起，山林間霧氣朦朧，枝葉上滴答作響的雨水反射著四周清淨的景致，被大雨衝刷過後的世界，總是乾淨的令人心疼。 一夜未眠的文素頭靠在曲清染的肩上默然不語，說來她倒不是覺得累，隻不過在看完了白晶晶的經曆後，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故事真是不值一提。 “小染，在想什麼呢？” 沉靜了一夜的人不止她，還有曲清染，從開始看，到最後結束，這姑娘一言不發直到她剛剛提問了一句，若不是依靠的肩頭上還有源源不斷的溫度，文素都能懷疑自己是不是靠在一堵牆上了。 “……沒，我隻是現在才發覺到，此晶晶非彼晶晶了。” 曲清染望著石床上呼吸平穩的白晶晶，頗有些感慨。 “本來就不是，也不知道你在執著些什麼。” 文素嘴裡嫌棄的說著，然而她卻非常能夠體會曲清染的想法，她們遇到的白晶晶除了名字、樣貌和脾性外，都和她們認知當中的白晶晶完全不同，會有這樣陌生又熟悉的複雜感覺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 曲清染忽然閉了眼睛和她頭挨著頭，聲音喃喃。 “晶晶不是她，她不是白骨精，也沒有孫猴子和至尊寶，更沒有月光寶盒和五百年。” “所以呢？” 文素知道她想說的不是這些，她仰起臉看著她，相處了這麼多年，她了解這姑娘每次有感而發之後都會有些不一樣的舉動，而她不需要發表太多的意見，她想乾什麼，她都陪著就是了。 “所以，我們得幫她一把，讓她得償所願。姐姐她們做下的那些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我也不希望她們再對上了，先不說師兄他們信不信，他們聽不聽解釋都是個問題，還是各自相安無事最好，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了。” 曲清染說完，轉頭看著文素的眼睛，她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包庇白晶晶是一件多麼違反門規的事情，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這樣眼睜睜看著一個快要接近幸福的人在轉瞬間墜入地獄卻無動於衷，何況這個人還是她的好友，人心都是長偏的，如今她自私一回還要拖著文素，一股子愧疚感溢上心頭。 “我也覺得這樣做最好了，原本這事兒大家都沒落著好，趁早斷了也免得節外生枝，這漁翁想得利，也得看看鷸和蚌肯不肯配合才行。” 比起曲清染糾結的問題，文素更想借著這次機會幫白晶晶出一口惡氣，盤絲洞已經為了赤焰蛇妖的野心而付出代價，而她們被人當槍使了不算，落得如今左右為難的境地也全是拜他所賜，既然妖丹的事兒還沒著落，想必萬蛇窟裡還有大把的機會。 曲清染聞言，眼神都亮了起來。她就知道，哪怕終有一天全世界都與她為敵，文素也肯定會站在她的身邊的！ 這時，石床那頭的白晶晶也嚶嚀一聲，似是要醒過來了，她立刻從地上爬起，快步走到白晶晶的床邊為她搭了搭脈。 文素順手摘了一片青翠欲滴的綠葉，伸出洞外接著花上滴落下來的雨水。不多時，一隻撲閃著翅膀的符紙鶴從遠處顫顫巍巍的飛落在了文素的手心，這正是昨夜她放出去給荀翊等人報平安的那隻。 荀翊傳了話來，卿子燁那頭的進展似乎依舊不太順利的樣子，由於曲河鎮暫時相安無事，他們那頭便希望文素和曲清染回歸來幫忙，交代末了，荀翊還多加了一。 ——“萬事當心。” 文素聽罷，臉上忽然飄起兩朵紅暈來，她不得不承認，當荀翊的聲線低沉下來後，那原本朦朧凜冽猶如春江花月般悠揚的聲音，更是性感迷人的好似萬年醇酒，滴進了心扉，蕩漾出一圈一圈的水波來。 等她掬著一葉露水回來後，曲清染已經握著白晶晶的手，語重心長的當起了知心姐姐。 “晶晶，我知道我姐姐和師兄對盤絲洞做的一切都讓你無法原諒，我也不奢望這個，隻是這件事情大家都有苦衷，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什麼傷害。” “赤焰蛇妖的目的是希望盤絲洞和玄門兩敗俱傷，他好從中漁翁得利，如今的現狀，幾乎已是叫他成功了一大半，你現在收手完全來得及。不！我不是不讓你報仇，我是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替你報仇！” “赤焰蛇妖將玄門和我等昆侖八派的弟子當刀使喚，那讓這刀反過來捅死他又有何難？姑且不論你傷勢剛愈，根本不能再打，你總得考慮考慮你新嫁娘的身份，你馬上就要嫁人了，你還有小真真，還有杏林堂。晶晶，你收手吧，交給我們，好不好？” ………… 曲清染幾乎是勸得口乾舌燥，可她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見白晶晶頭越低，她就說得更加耐心，隻差沒有指天誓地表達自己願意為她報仇的決心了。 文素就站在一旁，清楚得看見白晶晶唇角勾起的一抹淡淡的弧度，想必這姑娘早已經被勸服了，這會兒怕是再使壞呢~ 垂了眸子，文素樂得配合白晶晶在那兒裝傻充愣，直到過了良久，曲清染才終於說到累得直想喝水了。 文素憋著笑，將一掬的雨水遞給了白晶晶，白晶晶捧著葉子湊到了唇邊，眼眸一抬，正好看見曲清染渴得厲害，坐在對麵直吧唧著嘴盯著她手中綠葉裡的雨水。 “噗~” 傷春悲秋了一天一夜的白晶晶終於笑出聲來，親手捧著一汪雨水給曲清染解渴。後知後覺的曲清染可算發現了異常，但看在白晶晶終於笑了的份上，她也就不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了。 “……我懂你的意思，你的心意，我也明白，盤絲洞已經沒有了，我也不會蠢到去自尋死路。就像你說的，我還有崇哥，還有真真，我已經沒有彆的要求了。隻一樣，染染，隻有赤焰！你絕對不能放過他！” 白晶晶好不容易恢複，可實際上還是有些勉強，赤焰幾乎成了她的魔障，一提到這個名字，白晶晶就會不自覺妖氣翻湧。 曲清染自是忙不迭的答應了她的要求，就算撇開白晶晶的仇恨不談，遇上這等作死的妖怪，不誅殺他簡直對不起自己昆侖八派的威名！ 三人有商有量的，一路趕回了曲河鎮，直到回到杏林堂，當白晶晶發現小真真正坐在門口等著她回家時，她原本就紅腫的眼睛又一次被淚水衝刷了一遍，師徒二人險些就在大門口哭了個昏天暗地。 在曲清染和白晶晶兩人相互的再三保證下，文素終於拉著她跨出了杏林堂，第一時間就迅速趕回了荀翊幾人下榻的客棧。 一夜不歸還折騰的一身狼狽，荀翊在瞅見文素那一身滿是泥點，又被雨水浸濕了再曬到皺巴巴的長裙後，原本還欣喜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變得黑沉沉的。 對上荀翊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文素忽然間心虛不已，她咬了咬嬌嫩的下唇，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在她心裡想的是，自己雖然模樣看起來有些慘烈，但好歹人很安全不是？不用這麼瞪著她吧？真的很嚇人的好不好？ 荀翊也不說話，就這麼陰氣沉沉的盯著垂頭不語的文素，這要是換個彆的弟子來看，估計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作為師侄的荀翊竟敢教訓文素師叔？不怕被晁悅掌門給切吧切吧剁了？ 顯然曲清染也有些底氣不足，她看著文素如同一隻做錯事被主人懲罰的貓兒似的極其委屈的模樣，很想笑卻又根本不敢笑，就連出聲解救一下閨蜜的念頭也不敢有。 開玩笑！人家小兩口的事兒她摻和個啥？ 直到許青讓安排了人準備好了洗澡水，招呼兩個姑娘清理下自己時，荀翊這才移開那雙寒意凜冽的眸子，手一推就將文素給推進了一間房門裡，隻有順手把門帶上時“哐”的一聲響，還昭示著主人依舊不悅的心情。 呆愣愣的文素眨巴兩下眼睛，直到她身體浸泡在熱水中後，遲鈍的大腦似乎終於重新開機了一回。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明明她才是師叔！她乾嘛這麼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