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曲清悠也是同樣懊悔不已,先前她因為胡思亂想的緣故,靈力凝聚不夠穩定,本來下層結界就不夠安全了,偏生當海嘯衝擊而來的時候,她還在暗自惱恨著文素隻幫著曲清染而不幫著她的事情,搞得現在她連唯一的優勢都岌岌可危了。 在這般心神不寧之下,她哪裡還能關注的到即將撞擊而來的海嘯?直到那洶湧可怕的海浪一下子撞碎了她負責的結界層後,曲清悠這才臉色煞白的醒悟過來,連忙補救,然而破碎的缺口上源源不斷有海水湧進來,水流湍急,來勢洶洶,哪是一時半刻間能夠堵得上的? 柏未央和卿子燁的臉色就更加不好了,尤其是卿子燁,術業有專攻,作為一個劍修,他於法術方麵算不上特彆的精通,所以在柏未央的建議下,他是和柏未央是一同構架護城結界的中間部分,以二人之力承包了大部分的海嘯衝擊,本以為這樣可以容易些,誰知道他們都小看了大自然發怒的威力。 一波一波的海嘯襲來,若不是二人勉力維持,饒是卿子燁和柏未央再怎麼出眾,這會兒都如同螻蟻一般,除了咬牙強撐之外,他們當中誰都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支援彆處。 所以在看見下方結界破碎的時候,二人心中都有些慌亂了起來,一方麵是擔心曲清悠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方麵又在擔心這湧進來的海浪如同洪水般瞬間就淹沒了大半的城區,要知道這會兒城裡的百姓還沒有完全撤離呢! 曲清悠的掉鏈子,最直接波及到的就是沒來得及跑路的百姓,還有後方構架結界的曲清染和衝進來送鐲子的寂殊寒了。曲清染和寂殊寒二人還算好的,畢竟結界陣眼設在了屋頂,即使海水淹沒進來了,還不至於淹到屋頂的位置,可惜了房屋下方的人群,他們就有些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明明官府的文書都發出來大半天了,居然還有不少人在城區中心地段逗留,有點危機意識的早就堵在城門口了好麼?果然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曲清染一邊給結界輸送著靈力,一邊看著一個又一個人被海水淹沒,然後衝走,她倒是想出手救人,一來陣眼上離不開她,二來這人數太多,她救得了一個,救不了第二個。倘若她的位置再出個一差二錯,那堵在城門口的百姓們估計就一個都走不掉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曲清染沒有辦法,隻得閉了閉眼睛,咬牙無視耳邊傳來的一聲聲呼救。 然而老天爺就是這麼喜歡折騰人,曲清染這廂還在拚命在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那頭忽然就傳來了嬰孩的啼哭聲,不遠不近,就在附近回響著。 如果是成年人和老年人,曲清染或許還能硬得下心腸不去在意,可是孩子年幼無辜,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她之前接連幾番送人出城都是隻帶小孩不帶大人的,所以這會兒忽然聽見了孩子的啼哭聲後,曲清染瞬間淡定不起來了。 她左右張望著,企圖找到哭聲的來源,一旁的寂殊寒驚呼一聲:“在那邊!!” 順著他指點的方向看去,一個裹著紅色繈褓的嬰兒躺在一個半大的木盆裡,隨著湍急的水流左右搖擺著,旁邊同樣被衝走的人沒有一個對這個孩子伸出援手。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叫曲清染急紅了眼睛,她無比焦急的看著那木盆在水波中搖晃,心中天人交戰起來。 沒等她想明白,身旁的寂殊寒似乎已經看出了她所想,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擺,忙說道:“我去!你呆在這兒!” 隨著“噗通”一聲落水聲,寂殊寒已經像條魚一般,一個猛子紮進了湍急的水流中,曲清染慌忙喊道:“小心啊!寂殊寒!” 隨後便看見男人已經逆流而上的朝著木盆遊了過去。 在水流的衝擊下,木盆幾次撞在阻礙的房屋或者牆壁上,改變了木盆的前進方向,有一回險些整個翻了過去,差點沒叫曲清染的心從嗓子裡跳出來。幸好寂殊寒額速度夠快,他遊到木盆旁一把扣住了邊緣後,便開始朝著曲清染的方向趕回來。 然而海嘯還不曾停止,當又一波海嘯撞擊上來後,巨大的護城結界又是晃了三晃,可怕的衝擊力壓迫的曲清染額頭上都被汗水濕透了一片,來不及補救的下層結界再一次被衝開了缺口,水流瞬間急速了起來,就連寂殊寒也頂不住,被衝得動彈不得。 他死死抓住了一層突出水麵的圍牆,牆體邊緣有其主人為了防竊設置的碎瓷片,寂殊寒伸手一抓,白皙的掌心瞬間蔓延出一片血色,順著邊緣滴滴答答的流進了泥黃色的水流中。 曲清染被那殷紅的血色給紮了眼睛,惱怒的感覺一下子衝擊到了天靈蓋上,她實在不明白曲清悠在這種關鍵時刻又在發什麼瘋。 眼見寂殊寒咬牙緊抓著牆壁,整個人狼狽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緊緊抱著木盆,躺在裡麵的嬰兒還在啼哭。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血水浸染,濕透的布料顏色更深,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曲清染心中大恨。 再這麼流下去,他寂殊寒就真的離“英勇捐軀”不遠了! 要說寂殊寒自己本身也是慪到不行,他果然還是小瞧了天災之力,怪不得那位大人一定要破壞神州結界的陣眼,光一出海嘯就能造成這麼巨大的破壞,倘若神州結界一破,眼前的繁華刹那間就能變做一座人間煉獄了。 不過眼下這些都跟他沒什麼關係,他的武功雖好,可為了不露馬腳,他現在根本沒有其他的力量去逃脫反抗,所以眼下他要是再想不出法子來,他自己個兒就得先交代在這兒了。 一股濃烈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鬱悶感席卷而來,寂殊寒看了眼盆中的小嬰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來,他怎麼就一時衝動,跳下來救他了呢? 現在想想,也是自己作的一手好死,看著小丫頭心急如焚的樣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那紅紅的眼眶和緊蹙的眉頭看得他心口一疼,馬上滿腦子的智商都拿去喂雞了。 受傷的胳膊已經麻木了知覺,可寂殊寒還是沒有鬆開木盆,到底為了什麼堅持到現在,大概連寂殊寒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寂殊寒!抓緊了!” 一聲尖銳的女聲刺激了寂殊寒的耳膜,他下意識的抬頭,一片白綢已經衝著自己飛了過來,白綢似有靈性,衝到自己麵前後就是纏住了他沒有受傷的另一條胳膊,寂殊寒連忙順著白綢飛來的方向看去,曲清染正一手把控著結界,一手緊緊纏住了白綢,似乎是打算將他硬拽過去。 這下子寂殊寒的心湖立刻就跟砸進了一塊石頭似的動蕩不已,他知道曲清染為了穩固結界,現在根本騰不出手來,不然也不會在救與不救之間這麼糾結了,本以為自己還得靠自己才能保住小命,不曾想這個平日裡對他惡聲惡氣,從沒有幾天好臉色的小丫頭竟然為了救他不顧護城結界的穩定! 當下寂殊寒就感覺到心中的某處柔軟似乎被狠狠撞擊了一下,又酸又疼,卻又帶著微微的甘甜。 他立刻抓緊了白綢的另一端,配合著曲清染回拽的力道鬆開了受傷的手,一股猛力將他從湍急的水流中拔出,寂殊寒抱緊了木盆裡的嬰孩,借著力道運起輕功,一大一小險險的摔在了曲清染的腳邊,原本就麻木的胳膊撞在地上,更是疼得他好一陣子的齜牙咧嘴。 大約是他臉上古怪的神情取悅到了誰,寂殊寒聽得木盆裡傳來了孩子糯米般甜軟的笑聲,一低頭,正好和那不知何時已經停住哭泣的小嬰兒大眼瞪小眼。 小嬰兒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眼前看到了極其漂亮的一張臉,頗有些沒心沒肺的笑出了聲來,寂殊寒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情說不上的複雜。 想他作為一個壞人和反派的角色,居然還乾起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勾當,這要是給認識他的那些家夥知道了,指不定要如何諷刺和嘲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