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姑娘就這麼抱在一起放聲大哭起來,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聲音都嘶啞了。 荀翊在一旁看得心慌,他原想著文素的心裡憋著委屈的話遲早憋出毛病來,如果現在能發泄出來當然最好,但他似乎低估了這兩人的戰鬥力,再這樣哭下去非傷了眼睛和喉嚨不可! 於是他急急忙忙湊上前來想要分開如同連體嬰似的兩人,卻發現曲清染的手跟沾了漿糊似的黏在文素的身上,怎麼都拉拔不下來,隻是稍稍碰一下,曲清染就能嚎的震天響,企圖用哭聲把他嚇回去似的。 眼見自己的心上人被彆人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荀翊也隻好咬咬唇暫時放棄,不得已,他隻能就著那二人緊緊相擁的姿勢,蹲在後麵給文素順順氣,免得她哭到聲音都劈了叉。 好在文素也哭累了,沒過多久就消停了下去,倒是曲清染,依舊趴在她懷裡小聲的啜泣著,如同一隻受了傷的小獸,嗚嗚咽咽的模樣十分可憐。 荀翊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許青讓,青年緊閉著的眉眼間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平日裡和他相處的畫麵一一從腦海中閃現。頓時,滿心滿眼的自責感直叫他堵了一腔的鬱氣發不出來,生生惹紅了他的眼眶。 低頭又看了一眼哭到幾近斷氣的曲清染,她正虛弱趴在文素的懷裡,眼中全是血絲,滾燙的眼淚就沒有停下來過,她的目光一直停駐在許青讓的臉上,似乎要將他最後的表情銘刻進自己的每一寸骨頭裡。 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畫麵似乎定格在這一瞬間…… “素素…” 曲清染的聲音很輕,透著嘶啞,那是哭到已經力竭的表現。 文素輕輕應了聲:“嗯。”一雙手溫柔的撫摸著懷中少女的頭頂。 “怎麼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著,就怕自己的哪句話又戳到了曲清染的肺管子,再把她惹到傷心難過。 “跟我說說,我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曲清染目不轉睛的看著許青讓的臉,她想抱著他,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她隻能無助的趴在文素的懷裡,尋求著最後的一絲溫度和安全。 文素聽了她的話,不由得就是一顫,視線落在了許青讓的腹部,那裡有著讓曲清悠一劍給捅出來的致命傷,就算沒有亞蘭的一劍穿心,就照曲清悠那下手的狠厲,許青讓都是死路一條,簡直避無可避。 她在想,如果把這事兒說出來,這兩姐妹肯定是要撕破臉皮的,原本還隻剩下一層窗戶紙似的遮羞布,這一捅開豈不是就要回歸到兩個女主開始互掐的劇情軌道上了?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注定的結果嗎? “……這事兒,說來倒是有點話長了。” 文素撫摸著曲清染的頭發,有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感,既然爭鋒相對這個結果避無可避,那她就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和曲清染一同去麵對。 她緩慢的,一字一句的說著曲清染離開後發生的一切,平鋪直述,不帶任何的情感,每每一筆帶過她被蠱毒反噬受傷的事情時,曲清染就會狠狠捏一把她的衣角,她知道她聽在耳裡,記在心裡,沒準還給她腦補了幾千字的英勇劇情,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直到說到許青讓挾持著荷裡耶來救人的時候,曲清染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起來,文素用力的抱了抱她以安撫她的情緒,卻在說到曲清悠被亞蘭控製的時候,猶豫著頓住了口。 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說下去。 半晌的沉默讓曲清染抬頭看向了她,她的瞳孔在顫抖著,捏著她衣角的手開始泛白,呼吸也漸漸的有些不順暢。 文素知道,聰明如她,定然也是猜到了,畢竟當時卿子燁和柏未央一人一個鉗製著她和荀翊,所以當時唯一一個可以將許青讓給一舉拿下的人,就隻有曲清染命中的對頭——她的女主姐姐,曲清悠了。 一旁的荀翊看著二人忽然沉默的氛圍,微微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接下來還是我來說吧。……” 荀翊的口氣更加平淡了,他麵色不改的說到曲清悠被亞蘭以蠱毒操縱,一劍重傷許青讓,然後許青讓是如何被架上了祭祀台,又是如何被獻祭,還有文素被強行拖去觀刑,親眼見證了許青讓的死亡全過程。 原本他正琢磨著要用什麼借口一筆帶過血衣教的覆滅之事,哪知道曲清染騰地一下便直起了身子,她的身體依舊有些微微顫抖,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她不是傷心的顫抖,而是給強烈的恨意逼得顫抖起來,那渾身的戾氣擋也擋不住的爆發了出來,直接把荀翊接下來的話給堵了回去。 荀翊低斂了眉目,暗道一聲這樣也好。 仿佛被刺激到了的曲清染,跪趴在許青讓的身旁,她伸手撫摸著對方冰冷的臉頰,眉眼中全是溫柔得足以將人溺斃的波光。 “青讓他,還說了什麼嗎?” 她冰涼的指尖順著許青讓的臉部輪廓滑下,似乎在銘刻著他的時光。 文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地回答道:“他說,讓我代他向你道歉,以後再也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若是…若是下輩子在遇見,他一定會,馬上就向你表白心跡……”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文素的聲音幾乎低的猶如呢喃,可曲清染還是清晰的聽見了。 撫摸著青讓臉頰的手指頓時停住,她整個人想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定格在那裡,僵硬得一動不動。 直到文素又摸上她的手背,才看見她早已經乾涸的眼眶中又開始低落著灼燙的淚水,一滴又一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燙得文素幾欲要縮回手去。 “彆這樣,青讓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為了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她輕輕摩挲著曲清染的手背,心中酸澀的厲害。 都說生難死易,真是一點不假,死去的人倒是一了百了,而活著的人卻要背負著一生的痛苦回憶,至死方休。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曲清染吸著鼻子,眼淚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淩亂的劉海遮掩著她的眉眼,隻能聽到她咬著嘴唇,不斷地自責和愧疚。 “如果我可以再謹慎一點,如果我的速度可以再快一點,如果當初聽了你的話,或許,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至少…至少我還有機會可以陪在他的身邊,就算是死,我也會護著他,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 越說,曲清染的頭越低,直到她的額頭抵在了許青讓的胸膛上,綿延無儘的後悔幾乎要壓斷了她的脊梁。 她想過無數的假設,也想過無數個如果。可偏偏殘忍的是,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小雨漸歇,徒留一地的濕潤,明明天際已經泛起了一絲絲魚肚白,可漫天的烏雲不散,空氣裡依舊壓抑的厲害,原本應該是溫暖的陽光,落在人的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什麼溫度,反而比月光還要清冷,涼薄的叫人心驚。 文素搜腸刮肚得勸了好久,都沒能讓曲清染再振作起來,反而因為傷勢嚴重,心情鬱卒,再加上淋了一夜的風雨,她頭一個不負眾望的發起了高燒。 不知道跪了多久的雙腿已經麻木到毫無知覺,文素原本想努力把曲清染勸回去休息,可她剛剛站起來,卻忽然眼前一黑,差點栽到地上去。 這突然其來的一出差點把荀翊氣了個仰倒,他就不該一時心軟放任她這般胡來,安慰人沒安慰出個結果,作踐起自己的身體倒是跟秋風掃落葉一樣的無情! 荀翊一把將文素整個人打橫抱起,看著她迷迷糊糊的還不停地在念叨著曲清染的名字,心裡頭擰巴得跟什麼似的。 他麵色不佳的衝著曲清染道:“師姐,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我知你心中難過,可也該顧忌一下旁人的感受。文素現在燒得厲害,我先帶她回去,就不奉陪了。” 說罷,他將文素抱得更緊了些,轉過身就走,腳下跟生風似的,恨不能立刻瞬移到客棧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