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染沒有回應,還是和之前一樣被拒絕後的冷漠表情,文素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住了再問一次的衝動,自動自發的當她默認了,腳步一轉便往屏風外的外間走去。 她就坐在紅木桌上,隔著屏風看了一眼那影影綽綽的倩影,不甚清楚,卻彆有一股朦朧美感。少女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宛如一幅靜止不動的畫作,美則美矣,就是渾身上下包裹的氣息讓人感到無望和悲愴。 深深的歎了口氣,文素默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過了一夜已經涼透了的綠茶,冰冷中帶著難以言喻的苦澀滋味,就像眼下這兩個互相折磨的年輕男女,年少衝動再加上執拗的脾氣,一個想要表露心跡卻總是選擇了錯誤的做法;一個心中有愧、執念難過,死活走不出怪圈和良心的譴責。 或許是愛的不夠深,也可能是找不到更好的平衡點,這般和人硬碰硬的對撞,可不就得遍體鱗傷麼?情愛固然讓人擁有無法取代的美好體驗,可若是經營不善,那就是鈍刀子割肉,反而更加痛苦了。 瑟縮了一下肩膀,文素忽然間有些膽小起來,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屋頂上方朝南的方向,那裡是荀翊的房間。 之前想到自己隻能一輩子把戀慕的感情都放在心底最後無疾而終的結果時還有些鬱鬱寡歡,如今看到自家閨蜜被折騰的幾乎判若兩人的樣子她忽然間又有些微微的慶幸。 瞧瞧,得不到也有得不到的好處,雖然人生寂寞了點,但好歹不會痛得鮮血淋漓還要強顏歡笑,她這個人怕疼的很,少點奢望對她而言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那風光霽月的少年,注定有他的路要走…… 於是乎,一顆對愛情本來就望而卻步的心,這下子更是被理智化成的牢籠給深鎖在其中,文素受到曲清染和寂殊寒兩人的嚴重影響,更加堅定了自己不要去奢望的靈魂。 若是荀翊現在就能得知文素的想法,大概也會被她氣到乾脆先斬後奏算了。 樓上的廂房裡,寂殊寒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看起來似乎在閉目養神,若不是他的呼吸從頭到尾都沒順暢過,荀翊都要以為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先喝杯熱茶。” 荀翊將倒好的熱茶推到寂殊寒的手邊,茶香嫋嫋,水霧彌漫,聞著就是一盞沁人心脾的好茶。 可事實上,這已經是他第五次給寂殊寒換茶了,之前的那幾杯統統滴水未沾,就涼了個透頂。 寂殊寒緩緩睜開眼睛,狹長的丹鳳眼裡還有幾縷化不開的血絲以及濃厚的苦楚,同樣一聲不吭的頹唐模樣裡還有著些許的不甘,他隻要睜開眼就會下意識的看著地板。 荀翊知道,那個方向其實正好是曲清染的房間方向,說到底,他還是在擔心著對方,可是曲清染拒絕的態度太強硬了,任憑他愁腸滿腹,這個時候也隻能退避三舍。 所以說人和人真的是經不起比較的。 荀翊自己的追愛之路不僅漫漫無期而且時常進一步退三步,讓人很有原地爆炸的衝動,可是有再多的惱火在看見文素的一瞬間總是會消弭無蹤。 荀翊早就知道自己是徹底栽進去了,而且甘之如飴,如何儘快抱得美人歸已經成了他的人生大事的頭等規劃,儘管現在看起來希望渺茫。 所以對於寂殊寒的那份心情,同為心有所屬的男人,他就算不能感同身受起碼也是一知半解了。 不得不說他每每在文素那裡受挫的時候,隻要看一眼寂殊寒頓時又被無形的安慰了一把,雖然知道自己這份心思說起來十分的不仗義,可是荀翊卻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情形可比寂殊寒的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無非就是路漫漫其修遠兮罷了,而寂殊寒卻是一腳踏在深淵的邊緣,一不留神就能摔得神魂俱滅。 果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阿荀。”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的房間裡終於有一道略帶嘶啞的聲線響起,荀翊順著聲音看向寂殊寒,隻見對方頭也沒抬,依舊緊盯著曲清染的房間方向,他說:“阿荀,難道他就這麼讓她難以忘懷嗎?哪怕她已經屬於我了,也不能將他驅逐乾淨嗎?” 話裡的兩個ta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雖然荀翊能了解寂殊寒的心情,可是對於他的做法,依舊還是不能苟同,他隻能略帶安慰的平靜回答道:“原本時間就是最好的療傷藥,你一直陪著清染師姐,陪她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又何愁不能取而代之?” 活人總是比死人更重要的,雖然許青讓也是荀翊敬佩的人之一,如果他還活著的情況,他當然不會對寂殊寒說出這番話來。可是就事論事,如今寂殊寒或許就是曲清染最好的選擇了,可惜一手好牌被他自己給打的稀巴爛。 對於心上有白月光的人來說,趁虛而入是最好的切入方法,尤其曲清染還是個知恩感性的脾氣,對寂殊寒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基礎的,隻要他能耐下性子陪她走過這段路,那麼相知相守其實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偏偏寂殊寒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非要另辟蹊徑,雖說得到一個女人的心最快的途徑就是先得到她的身體,但是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就強上的結果肯定是崩壞的更加嚴重。 “……不,她是不會接受我的,她心裡還念著那個男人!” 寂殊寒說著,眼睛都發紅了,一雙手緊緊攥著椅背,幾乎可以看見手背下隱約暴起的青筋。 對於這個結論,荀翊倒沒覺得哪裡奇怪,文素總跟他念叨說戀愛中的男女智商會急劇下降,這話他深有感觸,尤其眼前的寂殊寒更是詮釋得淋漓儘致。 “吧嗒”一聲清脆的聲響,是茶杯蓋落在茶碗上的聲音。 “殊寒大哥,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荀翊的聲音有些縹緲,聽起來有些虛幻的感覺。 一直盯著地板的寂殊寒輕輕一顫,慢慢抬頭看向了荀翊,少年摩挲著杯沿,熱水的霧氣絲絲縷縷,讓那雙骨節分明的修長十指看起來比細瓷做的茶盞還要白淨,叫人心生豔羨。 “清染師姐為什麼會是這種態度,你當真不理解?” 說完這句話,荀翊清楚的看到寂殊寒的表情更加掙紮了。 他微歎一聲,或許就是因為明白對方的所想,他才會一時間鑽了牛角尖,選了一條最差勁的路去走,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何嘗不是他緊張的體現? 寂殊寒平時看著像個沒事人,估計早就被曲清染給折磨的神誌不清了,不然以他正常的智商水平來看,他哪兒能乾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我該怎麼辦?阿荀。染染她,會不會再也不原諒我了?” 良久的沉默後,寂殊寒緊緊閉上了滿是血絲的眼,白淨的手掌用力捂在臉上,那聲音裡透出的掙紮和無助連荀翊都忍不住惆悵了。 “要不過陣子,你先和清染師姐道個歉吧?最近還是彆往她跟前湊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的她,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你跟她用強,她能跟你不要命。” 荀翊也是頭疼的很,這兩個人都是他的朋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鬨得天翻地覆他看著也心累,怪不得文素一天天的沒個好臉色,在這麼下去日子都不要過了! 兩個年輕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商討著該怎麼伏低做小先把人給哄住,然而事實證明,就算是曾經百花叢中過的寂殊寒,在遇到真命天女的時候同樣都是新手上路的菜鳥二百五,他甚至開始思考著要不要跪一回搓衣板來挽回佳人芳心。 不過計劃這種東西,永遠都是趕不上變化的速度的,很久以後的寂殊寒因此學乖了不少,但是現在,他馬上就要麵臨一場心碎欲絕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