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人一狗(1 / 2)

康熙三十五年

四月初七,皇上親率的中路大軍已經進入沙漠三天了。此時,費揚古、孫思克所率西路大軍,薩布素所率東路大軍已經儘皆出發,中路、西路約於土喇會師,合兵進擊噶爾丹。

傍晚,大軍紮營處,儘顯大戰來臨的緊張感,巡營的士兵增加了一倍,軍營作息更加規律嚴整。隻有一處略微特彆,營中篝火點燃時,這裡還熱鬨得緊。

四阿哥帳篷後身,人聲狗叫此起彼伏,馬順毛躁地圍著一人一狗團團轉,辮子都扯下了一半,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蘇偉蹲在木盆前,把福化按在裡邊拿水衝,“你彆動啊!你知不知道我找點水多費勁?你看你毛都團一起了!”

福化不安地左踢右踹,劇烈掙紮,轉頭衝著蘇偉汪汪叫。

“你還凶?你知不知道是主子讓我來伺候你的!你想長一身虱子嗎?不許叫了!”蘇偉與福化對著吼。

馬順蹲在一邊,扯著辮子,在人聲狗吠中無力道,“蘇公公,您休息去,奴才來就行了。”

“不行!”蘇偉晃晃手裡的水瓢,“我是被主子罰來的,現在福化歸我照顧,你去睡覺!”

馬順頹廢地低下頭,他哪敢去睡覺啊,這一人一狗哪個出事兒都夠他喝一壺的了。也不知四阿哥怎麼想的,莫名其妙罰蘇公公來看狗。結果第一天蘇公公的自製狗食就讓福化主子拉了一天。第二天,他上個廁所的功夫,福化主子的毛就少了一層。

入夜

各個營帳的燈火紛紛熄滅,除了巡營士兵的腳步聲,整個軍營陷入寧靜。四阿哥帳篷的角落裡,一人一狗相擁而眠。

張保伺候著四阿哥換完衣服就躬身出去了。此次隨行的大太監隻有張保、蘇培盛兩個。張保平日都睡在太監專用的帳篷裡,不守夜時,各位主子的太監都在這裡休息,除了某人。

四阿哥披著外衣,借著燭火,靠在床頭讀書,角落裡偶爾傳來的呼嚕聲像根落在心弦的羽毛,輕輕地撩撥著某種異樣的情緒。

蘇偉摟著福化睡在被窩裡,全然不知一個人影慢慢走近。

福化敏銳地支棱起耳朵,抬起腦袋,無奈身子上壓著蘇偉的胳膊和大腿,一時起不來。

四阿哥蹲□子,拍拍福化的頭,福化蹭了蹭四阿哥的手,滿是委屈地嗚咽了一聲。它昨兒個剪了毛,今天又洗了澡,身上蓬蓬的的像個球,往日追狼逐兔的獵犬威風現在全沒了。

四阿哥小聲地笑了笑,摸摸福化的耳朵,那兒的毛明顯地禿了一塊兒,肯定是某人手一抖後的傑作,現在的福化看起來像隻折耳的兔子。

“他挺不會伺候人的,是?”四阿哥小聲對福化道。

福化貌似聽懂了,異常感同身受地嗚鳴了一聲。

四阿哥轉頭看看睡得噴噴香的某人,嘴角微揚,“他這個人啊,人懶、手笨、沒心沒肺,腦子裡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有時候,我自己都奇怪,這樣一個沒規矩、沒心眼的太監是怎麼陪我這麼多年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總在不經意的時候讓我驚訝,讓我驕傲;在我孤獨一人的時候,陪著我,保護我……”

福化歪著腦袋,看著自家主子,又轉頭看看蘇偉,眼睛亮亮的,似乎懂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懂。

蘇偉睡夢中,翻了個身,露出大半條腿,四阿哥低頭拽拽被子給他蓋好,沉默了半晌後,抬起頭拍拍福化道,“你幫我好好看顧他……”

大漠行軍中,蘇偉找了塊紗巾蒙在臉上,與福化並肩坐在行李車上。康熙親征噶爾丹,在現在也是傳為奇談的戰役,蘇偉在黃沙迷蒙中,看著見頭不見尾的軍隊,總覺得好似黃粱一夢,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人叫他,“小偉哥,起床了!”

莫名一驚,背後竟沁出了涼汗,蘇偉使勁晃了晃腦袋,從腰上拿下水袋喝了一口,轉頭道“福化,我們去找主子,”說完也不等旁人反應,兀自跳下了車,牽著福化往前麵走去。馬順愣了愣,連忙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

四阿哥的座駕在正紅旗隊伍前方,走了一半,蘇偉有點兒尿急,拉著福化下到路兩旁,繞到一個大沙丘後頭解決。

“汪汪!”蘇偉褲子剛係上,福化突然不安地朝一旁叫起來。

蘇偉轉頭一看,兩個士兵臉上蒙著布也繞過沙丘而來。

“彆叫,人家也是上廁所的,”蘇偉不滿地拉拉福化,福化卻不依不饒,衝著來人弓起了背。

蘇偉有點兒奇怪,抬頭一看,那兩人的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上。

四阿哥騎在馬上,越過重重兵戟向遠方看去。其實嚴格來說,他們並沒有進入沙漠腹地,騎馬即可行軍,路上偶爾可見片片綠洲。但是一路的風沙,起伏的沙丘已經相當難以忍受了。

“四阿哥,喝點兒水,”一人策馬而來,遞上水袋。

四阿哥點點頭,接過水袋。

隨行的納穆圖、鬆甘對視兩眼沒有吭聲,來人是正紅旗第四參領下二佐領,瓜爾佳氏博敦,此次被正紅旗都統派來保護四阿哥的侍衛長,對四阿哥異常殷勤,除了護衛,連日常侍候都搭上手了。

“四阿哥累了,要不去馬車上歇一歇?咱們還得三個多時辰才能紮營呢。”

“不用了,我還好,”四阿哥對博敦擺擺手,轉身對納穆圖道,“你去把蘇培盛叫來。”

“是,”納穆圖一拱手,策馬向後而去。

電視上都是騙人的,沒有哪個殺手會在殺人前跟你說一堆有的沒的,就像現在。

對方朝蘇偉衝過來時,蘇偉唯一的反應就是鬆開了福化的繩子。福化像離弦的箭一樣,撲倒了一名拔刀的士兵。

蘇偉其實很想掉頭就跑,可惜老天沒給他機會,對方朝他砍過來時,他隻能就地一臥,隨手撒了一大把黃沙。趁人揉眼睛時,爬起身想跑,卻被再次絆倒,閃著亮光的刀劈下來時,蘇偉腦子裡隻有一句話,這下完蛋了。

不過,上天或許是眷顧蘇偉的,刀鋒擦著蘇偉的臉頰而過,沒有痛感,那人反倒哀嚎一聲。蘇偉睜眼一看,是福化咬住了那人的小腿,正死命地往後扯。

事先被福化撲倒的人,帶著血跡斑斑的傷口爬起來朝著福化就是一刀,一時血花四濺!蘇偉腦中轟然一片,大喝一聲,朝兩人撞過去,擰緊的拳頭與刀鋒相交,電光火石間,蘇偉的腰部一陣火熱的刺痛。

“來人啊,殺人了!”一聲突兀的喊叫響起,行刺的兩人慌了神,掙紮著想跑,被紅了眼的蘇偉找到機會奪過刀柄。

尋聲而來的納穆圖,繞過沙丘,見到的是一地的鮮血和手握彎刀亂劈亂砍的蘇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