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漫長的一夜(1 / 2)

康熙三十九年

乾清宮

臘月初八的夜帶著初雪即臨的微寒,寂靜而漫長。銳利而尖峭的風掃在窗欞上,紫銅燭台上的火苗被人剪了一剪,留下一股青煙。

“你倒是個安靜的,”康熙爺斜倚在榻子上,掃了一眼減燭花的佟佳氏。

佟佳氏微微垂首,聲音清雅,“後宮本是熱鬨的地方,又逢年關臨近的熱鬨日子,臣妾想尋得一絲清淨,隻得愈加像個鋸嘴兒葫蘆了。”

康熙爺笑了笑,“你還年輕,湊湊熱鬨也無妨,彆把自己拘得太緊。”

“多謝皇上關懷,”佟佳氏略一點頭,“臣妾倒沒有覺得拘束,反倒很安逸。遠離喧擾,留得腦中的一絲清淨,才能時時記得自己是誰。”

康熙爺緩緩吐了口氣,轉頭看向佟佳氏,“你這守得清明的想法倒是和孝懿很像。不過孝懿即便在觥籌交錯的宴席上也能如午後閒讀般凝神,腦中時刻保持清明。”

佟佳氏彎了彎嘴角,“臣妾比不得姐姐的境界,大隱隱於朝的泰然,必得是隨皇上經曆風雨後才凝練出的精華,臣妾怕是此生都隻能望洋興歎了。”

康熙爺笑了笑,手指在卓沿兒上輕敲了敲,“世間之事哪有絕對,是否隻能望洋興歎得看你自己用不用心了。”

四爺府

福晉院裡燈火通明,初冬的寒風卷過長廊將台階旁的紅杉盆景吹得嗚嗚作響。堂屋前懸掛的兩盞**送喜,在院子當中映出石子路的沁白顏色。

跪在院子中央的詩玥,眉眼無波,著了霜的石板滲出絲絲寒意,她沒有瑟縮地抱緊肩膀,沒有大聲求饒。縱然她心裡有千般的疑惑,萬般的埋怨,此刻都敵不過一個執念,隻要他平安就好。

堂屋內,福晉坐在正中,聽聞消息的宋氏、李氏也都漏夜前來。詩瑤沾著薄荷油為福晉輕輕按著太陽穴,福晉雙眼微閉,一雙秀眉緊縮,搭在桌上的手緊緊地握著桌沿兒。

宋氏垂著頭,手裡捏著帕子,時不時地掩掩唇角,她是無論如何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李氏微側著身子,透過敞開的屋門,看著跪在院中的詩玥,眉頭微微皺起。

“福晉,您彆太傷神了,當心身體,”站在一旁的薑嬤嬤開口道。

“是啊,”詩瑤彎□子,“福晉生氣,懲處了那些醃臢的就是,何苦為難自己呢。”

李氏瞥了詩瑤一眼,向福晉道,“四爺可是喝醉了?這丫頭是怎麼混到爺身邊去的?福晉得查清楚才好。”

福晉緩了口氣,睜開眼睛,聲音慍怒,“把她帶進來。”

“是,”薑嬤嬤略一俯身,指了兩個侍女將跪在院子中的詩玥架進了堂屋。

詩玥的膝蓋又麻又冰,跪到福晉跟前時一個趔趄,撐著地板才穩住身子。

福晉看著詩玥,深深地吐了口氣,“說,今晚是怎麼回事兒?”

詩玥抬頭看了福晉一眼,又慌忙垂下,“是,是奴婢……”詩玥咬了咬嘴唇,“是奴婢一時,一時——奴婢知罪,請福晉發落,”詩玥的話斷在了喉嚨裡,最後還是一頭叩下,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滑落。

福晉麵色冰寒,指甲在桌沿上摳出痕跡,“你是怎麼進到四阿哥臥房去的?”

詩玥哆嗦著直起身子,兩隻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奴婢,奴婢在東花園,恰巧看到四阿哥酒醉,就,就上去幫忙——”

“混賬!”福晉一手掃落桌上的茶碗,飛出的碗蓋剛好砸到詩玥的額頭,“來人啊,給我拉出去打!”

“福晉饒命,福晉饒命”詩玥捂著額頭,眼淚順著血水滑下,兩個婆子架起詩玥的胳膊將人倒拖著往屋外拉。

“住手!”蘇偉急匆匆地邁進屋門,俯身給福晉行禮,“奴才給福晉請安。”

“你來乾什麼?”福晉怒意正盛,“你們這幫奴才不好生照顧主子,我還沒跟你們算賬呢!”

“福晉恕罪,”蘇偉跪在堂中,“奴才們有過當罰,隻是今天的事兒不能全怪詩玥,主子酒醉,想,想讓人伺候,詩玥姑娘也是剛好趕上——”

“住嘴!”福晉一聲怒斥,打斷蘇偉的話,“我看你是太過有恃無恐了,敢這麼公然地詆毀貝勒爺,你以為本福晉不敢辦你嗎?”

“奴才甘願領罰,”蘇偉一個頭叩在地上,“隻求福晉饒了詩玥姑娘一次,等四阿哥酒醒再行處置。”

“放肆!”詩瑤由後開口道,“這裡是後宅,詩玥是福晉的奴婢,依照蘇公公的話,福晉都不能處置一個下人嗎?”

“我——”蘇偉一時語滯。

“蘇公公,”詩玥帶著哭腔跪在地上,“您一番好意,詩玥心領了。今兒的事兒是詩玥一人的錯,詩玥願意承擔,您不要再為詩玥求情了。”

“行了,把詩玥拉下去,杖責二十!”福晉冷聲下令道。

眼看著兩個婆子又上前拉扯詩玥,詩玥的額頭青腫一片,蘇偉麵色一寒,轉身站起,由腰間扯下一塊牌子,舉在福晉眼前,“得罪福晉了,這是主子親賞的令牌,見此令牌者如見四貝勒!”

福晉一臉驚詫,霍地站起,“蘇培盛,你好大的膽子!”

“奴才不想衝撞福晉,”蘇偉彎□子,“隻求福晉暫緩對詩玥姑娘的懲處。”

福晉瞪著蘇偉半晌,麵色凝結成冰,“好,好,我今天就看看,貝勒爺能疼寵你到什麼地步?你不是為了詩玥寧可自己受罰嗎,我成全你!來人啊,把蘇培盛給我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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