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小初子(1 / 2)

康熙四十四年

兩間房大營

晨起,梁九功領著提膳的小太監進了皇帳,康熙爺正披著衣服,靠在軟榻上翻看折子。

“哎喲,萬歲爺,您怎麼這麼早就操勞上了,”梁九功躬著身子奉上熱茶。

康熙爺接過,輕吐了口氣,將折子放在案上,“各地督府上的折子,不少是為胤礽求情的。皇族宗親也大都委婉上奏,請求為儲君保留顏麵。”

梁九功矮了矮身子,嘴角微抿,“太子爺有錯在先,萬歲爺已下旨拘禁教養。東宮未變,臣子們也就是表表態度罷了,皇上不要太過憂心。”

“要是如此簡單就好了,”康熙爺看了梁九功一眼,低頭抿了口茶,“胤礽這幾日表現如何?”

“太子一切如常,”梁九功低了低頭,“隻是白日裡吃得少些,晚上睡得不安穩,人難免憔悴。”

康熙爺放下茶碗,長歎了口氣,“你不說,朕也知道。胤褆奉命看押胤礽,必不會事事以禮相待……”

梁九功抿了抿唇,垂下頭,未置可否。

康熙爺撐著扶壁站起身,負手走到桌邊,靜默了半晌,“也罷,此前在馴鹿坡住了一段時日,想必胤礽也有所收斂,你便替朕傳旨下去——”

“皇上,”侍衛敖格俯身而入,打斷了康熙爺的話,“直郡王在外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兒臣疏忽,請皇阿瑪治罪,”直郡王拱手跪到康熙爺身前,“兒臣一時不察,昨晚被賊人有機可乘,救走了一名囚犯。”

康熙爺微揚眉梢,向椅背靠了靠,“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皇阿瑪,”直郡王俯下身子,細細交代,“囚車裡關押的本是毓慶宮舊奴,隻因皇阿瑪有令不再追究太子僚屬,兒臣便想回京後放了這幫奴才,遂也沒多安排侍衛嚴加防守。不想,昨晚竟有人撬開一輛囚車,救走了一位太監,還殺了兩名看守的護衛。”

“太監?”康熙爺皺了皺眉,“什麼太監?”

直郡王抬起頭,抿了抿嘴角道,“是一個叫林初的太監。”

“林初……”梁九功從旁彎下腰道,“回稟聖上,這林初是太子殿下的近身太監,這幾年一直是他隨侍太子的。”

直郡王看了看康熙爺的神色,垂下頭道,“都是兒臣安排不當,前幾日太子就因伺候的人都是生麵孔跟兒臣發生了口角,偏生這林初就是一直最得太子看重的。早知如此,兒臣就該應了太子的要求,把這奴才發還給太子了。”

“胤礽尚在拘禁之中,當然不能讓其舊奴隨身伺候,”康熙爺低頭盯著案幾,神色不明,“這事兒怪不得你。”

“謝皇阿瑪寬仁,”直郡王躬身行了一禮,“兒臣這就派人追尋調查,勢必抓到這夥賊人。另外,兒臣擔心黃陂遇刺一事與此案相關,大營中若混有居心叵測之人,皇阿瑪的安全就難以保障了。兒臣懇請皇阿瑪下旨,令各地守軍出動護送聖駕回鑾。”

“你的擔心有理,朕自會安排,”康熙爺點了點頭,輕歎了口氣,“胤礽那兒你便繼續費心照看,囚車裡的人也不用釋放了,等回京後先關到慎刑司再說。”

“是,兒臣領命,”直郡王俯下身子,嘴角暗暗勾出一抹弧度。

“皇上……”眼見直郡王退下,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奉茶上前,卻被康熙爺一手掃落。

“皇上息怒,”帳子裡的奴才跪了一地。

康熙爺深吸了口氣,將案上的幾本折子扔到一旁,“朕曆覽書史,時刻警戒。從不令外間婦女出入宮掖,亦從不令姣好少年隨侍左右。時至今日,太子卻所行若此,著實讓朕失望。”

梁九功微微蹙眉,俯下身子道,“皇上,未必就是太子所為,太子身邊有護衛看守,隨侍的奴才又都儘皆拘押——”

“總有膽大包天的,”康熙爺打斷梁九功的話,“自毓慶宮那幾個悖亂奴才死在獄中,胤礽就未有一時一刻讓朕安心過。這麼多年過去了,無論朕如何管教,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日至晌午,一隻馬隊讓過鑾駕大軍,行至官道。

“大哥,咱們進熱河境內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縱馬行至謝慶身旁。

謝慶眯著眼往遠處看了看,“恩,再加快兒腳程,彆讓蘇財東等久了。”

“大哥,虎子不明白,”年輕人皺了皺眉,勒住馬韁,“咱們馬隊乾得好好的,乾嘛和那個姓蘇的合作?盛京皮料商生意做大的那麼多,這姓蘇的不過剛剛起步,誰知道以後能不能掙上多少銀子?如今就這千八百兩的銀子,還是靠著大哥掙來的,結果把咱整個馬隊都套牢了。”

“你哪兒那麼多廢話?”謝慶瞪了虎子一眼,“我要跟你似的,就顧著眼皮底子下的幾畝地,咱們馬隊早就被人吞下肚了。”

虎子撓了撓後腦勺,憨笑了幾聲。

謝慶歎了口氣,隨著馬蹄晃蕩著身子,“那蘇財東住在京城四貝勒的莊子裡,莊頭穆爾察見了他連坐都不敢坐。上次,我到他住的院子裡,護衛的人都是真刀實劍。屋裡的陳設,所用的器具內造頗多,精致異常。這樣的人絕不是個普普通通的奴才,身後是實打實的站著皇子貝勒。”

“那,”虎子唧唧嘴,拽下水袋喝了兩口,“咱們如今也是為貝勒爺做事兒的人了?”

謝慶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若是想為貝勒皇子做事兒,也不是非他蘇財東不可,盛京跟皇親國戚沾親帶故的人也不少。隻不過,這蘇財東與其他人來說還是不同的。明明是做奴才的,卻看不出一點兒低眉順眼的脾性,倒真像個生意人,一雙眼睛滿是精明算計,處事談話又頗為坦蕩。跟這樣的人合作,大哥相信,有朝一日,咱們必能賺個滿盆金箔,在京城、天子腳下也能撈到一處立足之地。”

“大哥,”走在路旁的扈從,突然快步趕上了謝慶的馬,“草叢裡有人!”

京城,四爺府

福晉倚靠在榻上,常日不出門的麵色異常蒼白,一封微有褶皺的信擺在炕桌上,隨著輕輕的歎息微微抖動。

詩瑤端了熱茶放到福晉手邊,將信紙塞回信封,小心收好。

“貝勒爺這些日子都在忙著什麼?”福晉遠望著窗外,聲音清冷無波。

詩瑤眼眸亮了亮,低下頭道,“貝勒爺奉皇命協理政務,這些日子都在內閣處理政事。”

“那兆佳氏恩綽怎麼突然進到府裡了?”福晉微蹙秀眉,“是貝勒爺招他來的?”

“奴婢也不清楚,”詩瑤抿了抿嘴唇,“隻不過近來咱們貝勒爺受皇上看重,協理政務,不少朝臣登門拜訪。那兆佳氏本來就是貝勒爺的哈哈珠子,在咱們府上行走也是情理之中。”

福晉深吸了口氣,往軟墊上靠了靠,“家裡的兄弟是嫌我沉湎喪子之痛,耽誤了佳暉的前程,如今讓一外人得了貝勒爺的好,寫來的信裡儘是指責。”

“主子,您彆多想,”詩瑤上前了一步,壓低聲音道,“大爺他們也是擔心主子的身體,弘暉阿哥走了這麼久,您一直提不起精神。如果,老爺夫人在世的話,也定然是放心不下的。”

福晉一手按住額頭,眉心蹙起溝壑,沉默良久後,啞著嗓子道,“叫李氏和年氏過來。”

皇宮,上書房外

八阿哥帶著何焯上了台階,正碰上四阿哥領著張廷玉迎麵而出。

“四哥,”胤禩微微躬身,向四阿哥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