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不許回京(1 / 2)

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初,傍晚

直郡王府

赫都邁進內廳時,直郡王正臥於軟榻之上,醉眼迷離,李進忠捧著酒壺侍候在側。

赫都腳步一頓,俯身行禮,“奴才參加郡王”。

胤褆笑了笑,揮手讓李進忠退下,“來,你來跟本王一塊兒喝!”

“郡王,”赫都抬起頭,麵上頗為不忍,“現下正是危機關頭,多少個眼睛盯著您呢,您不能在這個時候頹廢下去啊。”

直郡王抿了抿唇角,把玩著手中的白玉杯,“明相去矣,本王也隻是想祭奠他一番。”

赫都瞪大了眼睛,“這,明相府邸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你想要什麼動靜?”直郡王慵懶地眯了眯眼,“納蘭揆敘怎麼敢在這個時候鬨出動靜?本王失勢,八貝勒被責,納蘭家扶持的皇子都被打壓,若是明相再有個萬一,納蘭氏這一麵大旗就徹底保不住了。你當他納蘭揆敘有多大本事?比起明相,他連個小手指頭都算不上。”

“郡王所言甚是,”赫都低了低頭,“奴才已照郡王吩咐,派人聯係了此前淩普一案中被八貝勒寬宥的內務府官員。這些人中有不少對八貝勒感恩戴德,張明德一事可大可小,他們也很願意借此機會報答八貝勒的救命之恩。”

直郡王點了點頭,轉過身子,一手搭在膝上,舉起酒杯遙敬初生的彎月,“明相走了,本王與納蘭家互為犄角多年,終於,也是斷了這最後一絲情分。當初,納蘭家因本王與明相的合作順勢而起,如今也就由此而終。”

帶著涼意的秋夜浸淫著桂花酒的香氣匆匆而過,清晨,四阿哥的車架踩著尚未散開的薄霧駛出府邸。

冷清的長街上還未有多少行人,走在馬車一側的傅鼐與由巷子裡拐出的男子擦肩而過。

“主子,”傅鼐敲了敲車窗,遞了一張紙條進去。

車內,張保烘著暖爐,就著熱水沏了兩碗熱茶。四阿哥蹙了蹙眉,將看過的紙條扔進暖爐中。

一旁隨侍的烏喇那拉氏佳暉接過張保遞來的茶碗,輕聲道,“貝勒爺,是不是其他皇子那兒有什麼動靜?”

四阿哥搖了搖頭,往車壁上靠了靠,“昨天清晨,明相病逝了,納蘭揆敘秘不發喪,依照如今情勢,也不知能瞞多久。”

“怎麼趕上這個時候出事了,”佳暉捧著茶碗抿了一口,“這明相一走,直郡王那兒怕就不好翻身了。”

“直郡王應該早有準備,”四阿哥掀開車窗看了看,馬車已經繞到皇城牆角下。

日精門外,等候上朝的皇子與大臣們各聚一處。

十四阿哥與九阿哥、十阿哥站在一起,八貝勒因著張明德的事兒已經告病兩天。

“老十四,等著皇阿瑪身體好些,咱們兄弟得為八哥求求情才行,”九阿哥拍拍胤禵的肩膀道。

“是啊,”胤誐從旁皺了皺眉,“那個張明德咱們幾個也碰到過一次,不是讓八哥給趕出去了嗎?這嘴長在人家臉上,咱們也不能時時看著。橫不能因著他叨咕了八哥幾句,八哥就得負罪請責啊。”

胤禵抿著唇,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的,還未開口背後響起一串問候聲。

“四貝勒來了,”

“四貝勒吉祥,”

“今兒天冷,四貝勒到火牆這兒站站,”

四阿哥隻跟幾個舊識的大臣點了點頭,再未理會旁人,一路目不斜視地走到門柱旁。

“切,”胤禟冷冷一哼,轉頭壓低聲音道,“這幫真是大臣一個比一個狗腿,早先八哥風光時,橫不能整日地扒在門檻上。這才不到三天,就轉了風向,也不看人家願不願意搭理他們。”

十阿哥胤誐輕輕撇了撇嘴,“要說這次大哥、八哥一起栽進去,收益最多的就是四哥了,皇阿瑪病得這幾天都是四哥從旁照料,看守太子的事兒也都交給了四哥。如今看來,倒是真應了那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戲言呢。”

胤禵麵色一寒,一記眼刀飛向十阿哥。胤誐背後一涼,不自覺地往旁邊退了一步,卻馬上心有不甘,想再說些什麼,扳回一成。。

九阿哥看了看快要劍拔弩張的兩人,暗暗著急,四阿哥那邊人影一動,趕緊拽了拽胤禵的衣袖道,“老十四,你快看,四哥旁邊的不是你嶽丈嗎?”

十四福晉的阿瑪禮部侍郎完顏羅察及其長子戶部員外郎海鋒站在四阿哥身邊說著什麼。四阿哥麵色平靜,倒未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擺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神態。

然胤禵看著眼前一幕,心裡卻不甚舒坦,兀自蹙了蹙眉頭,沉下臉色。

日精門開,梁九功代旨傳奏,聖上身體欠安,今日罷朝,一應瑣事俱擬折上交內閣,另有聖訓曉諭諸皇子。

眾臣行禮而退,幾位皇子垂首跪在石階上,聆聽上諭。

明黃色的卷軸緩緩打開,宣旨的太監嗓音還算清朗,卻讓一眾天之驕子在漸升的暖陽下脊骨發寒。

“今逢太子、直郡王等事,朕心甚痛。爾等為皇子,應將所屬下人嚴行禁止,勿令生事,守分而行。爾等護衛官員、乳母之夫、並隨從人等多係下民、無知之人。必有各為其主,在外肆行者。如胤褆太監三四人、護衛一二人,妄探消息,恃強無忌,朕悉知其姓名!如今,宜自知分量,速行更改!況皇太子所屬人等,有犯國律者都尚未寬宥。爾等之人,又何論焉?”

言此,九阿哥與十阿哥對視一眼,四阿哥與三阿哥跪在一排巋然不動,太監繼續宣奏道,“前召爾等麵諭時,胤禔奏伊弟兄等,同心合意,在皇父膝下安然度日。然此亦非善言!假使爾等內有不肖人,行非禮事,豈可眾人一心助之乎?其胤褆看守胤礽時,將胤礽處所有匠人儘行收去,又加以苦刑,以致匠人逃遁且有自縊者。如此行事,何以服眾?”

四阿哥眼眸流轉,又低了低頭。

“今有太子之事,又有大阿哥之事,朕心傷不已。爾等宜仰體朕心,務存寬厚,安靜守分,勿必諸事兢兢業業,各慎厥行。經曰: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爾等若不能謹慎率下,複生事端以傷朕心,是於臣子之道、父子之義,兩失之矣。爾等豈忍為之乎?既此,可將此上諭遍爾等屬下人知之。再有明知故犯者,嚴懲不貸!”

“四弟,”宮門旁,三阿哥喚住四阿哥,嘴角微揚,“皇阿瑪這一番話,大哥是首當其衝,倒沒有提及太子幾句。四弟這幾日都伴在皇阿瑪身側,不知皇阿瑪對於二哥,想怎麼處置?畢竟已經入秋,二哥不能總住在氈帳裡。”

四阿哥看了看三阿哥,語態沉落,“這幾日皇阿瑪都在病中,胤禛也沒有心思打探這些。三哥若是有心為二哥求情,不如直接去問皇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