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是太監(1 / 2)

康熙四十五年

三月中旬,弄堂小院

什麼是陰溝裡翻船,蘇大公公這回是深刻體會了。不得不說,四阿哥的身份,讓他對生意上的諸多危險都放鬆了警惕。如今才是一頭撞到南牆上,幾乎頭破血流。

劉攀領著衙差們趕到時,那夥人已經跑了。門店內被砸的麵目全非,庫房裡的皮子都被潑了染料,眼看著是毀了大半。

“衙差說那夥人是東城有名的地痞無賴,犯完事兒就跑,根本抓不到,”劉攀低著頭站在蘇偉身後,“雖說有傷人,但到底不重,順天府根本就不想多管……”

蘇偉冷哼一聲,他心下清楚,在未亮出身份前,吉盛堂這種外來的小鋪子根本請不動順天府的大駕。

“你做得很好,”蘇偉轉過身,拍了拍劉攀的肩膀,又從袖中掏出五兩銀子,“這是賞你的,你先回去跟著師傅們收拾好鋪麵。等新貨到了,咱們的生意還照常做。其他的,你們都不用擔心,不會再有人來找麻煩了。”

“是,小的明白了,多謝蘇財東,”劉攀向蘇偉躬了躬身,轉身出了小院。

“師父……”小英子踅摸地湊了上來,見蘇偉陰沉的臉,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四阿哥得了消息,趕到小院時已經上燈,一路上滿腹的擔心與斥責,在見到悶著頭盤腿坐在榻上的人影時全化作了心疼和……心疼……

小英子給四爺見了禮,退出屋門,順便遣走了侍衛。

四阿哥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榻上的那人一動沒動。

輕歎了一聲,四阿哥放輕腳步走到軟榻邊,伸手戳了戳蘇偉,“爺明兒把順天府尹揍一頓,給你出出氣好不好?”

蘇偉彆著頭蹭到榻裡,悶了半天沉聲道,“這事兒我自己解決,不用你插手……”

四阿哥彎了嘴角,褪去長靴,坐到榻裡,一手攬住蘇偉道,“這在京城做生意哪有那麼容易?受些小委屈,吃些虧,也算漲教訓了。那王相卿竟然救了你,爺就斷不會讓他的血白流。一道傷,換來貝勒爺的感激,他可不算吃虧!”

“人家才沒想從你這兒撈什麼好處!”蘇偉擰著眉毛瞪了四阿哥一眼,“王大哥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說不定,人家根本不想和什麼王公貴族扯上關係。這一次,還不知道是誰動的手呢,萬一……豈不是我坑蒙拐騙地害了人家?”

“好啦,你放心,”四阿哥拍了拍蘇偉的後腦勺,“衝那幫人動手的目的就不會是皇子中的人,誰會想起和一間鋪子過不去,砸了吉盛堂對爺又能有多大影響?說來說去,還是京城這幫做生意的。你這間小鋪子雖說剛起步,卻攬了不少大生意,人家看著眼紅,給你個下馬威,再正常不過了。”

蘇偉聞言蹙了蹙眉,把下巴擱到膝蓋上,“這一點我也想過,可當初開店時,該拜的山頭都拜了。皮貨這一行當裡,本來就是僧多粥少,我們最近又沒乾什麼大買賣……難道,不是皮貨這一行的?”

“天色不早了,明兒個再想,”四阿哥抻了個懶腰,把蘇偉摟在懷裡,“爺這幾日累得很,咱們去床上歇著好不好?”

“你先去睡,”蘇偉一手把四阿哥推開,“我再想一會兒,現在睡不著,你彆管我……”

四阿哥歎了口氣,自顧自地換了寢衣,躺床上睡覺去了。

蘇偉端著燭台走到書房,蘸著濃墨,把近兩個月接觸的同行一個個寫了下來。

“順安雜貨,瑞蚨祥,錦綢庒,田紀布料……”

夜色漸深,蘇偉寫滿了兩張大紙,改用了朱墨,一個個做排除法。院內輪守的侍衛換了一班,蘇大公公的紙上隻剩了三個名字。

“衙差說那夥地痞是東城的,”蘇偉的筆杆停到了一個唯一一個不在東城的鋪子上,“宏盛店……原來是因為香料啊……”

蘇大公公的雙眸一亮,一直緊皺的眉頭總算有所舒展,拜了這麼久的山頭,也算碰到了硬骨頭,既然有人不給麵子,他也就此給同行們露露底線。

挑燈夜戰到了三更天,腦中緊繃的弦一鬆開,蘇偉馬上困得吊兒郎當了。舉著燭台回了臥房,床鋪裡一片安靜,小心地吹了蠟燭,蘇偉輕手輕腳地躺到四阿哥身邊。

柔和的月色透過雕花的窗欞,在朦朧的床帳裡映出影影綽綽的形狀。

四阿哥跟蘇偉臉對著臉,睡得很深沉,緊閉的眉目間微微隆起,雙眼下淡淡的青色,讓蘇大公公很是心疼。

“府裡前前後後那麼多人圍著你轉,你怎麼還不會照顧自己?”蘇偉伸手捏捏那還算挺翹的鼻梁,壓低了聲音嘟嘟囔囔道,“當個貝勒爺都天天累成這樣,以後真做了皇上要怎麼辦?我好像聽人說,雍正是活活累死的,到時我要不要勸你做個昏君?或者聯係朝臣,儘早把你捅下皇位?可孩子們都那麼小,你不在他們怎麼辦?要我說封建社會就是麻煩,非得搞什麼家天下,繼承人……不過,我現在要提個民主共和,估計會被大臣們一人一口唾沫活活熏死。唉,你們這幫愚昧的古代人——”

“大晚上的不睡覺,嘟囔什麼呢?”四阿哥蹙起一雙劍眉,長臂一攬把某位越說越精神的話嘮公公摟到懷裡,“趕緊閉上眼睛,爺明兒還得進宮呢……”

天色亮的越來越早,京城已漸漸一片濃綠。

鄂倫岱的馬車在清晨時停到了八爺府的後門,下人帶著他,一路到了書房。

八阿哥一身白衣,站在書桌後作畫,清清爽爽的樣子,自帶著幾番曆練後的撲鼻梅香。

青翠的竹節穿石而過,與展翅的雄鷹在旭日祥雲下形成一片壯闊的景象。

“好,”眼見著八阿哥受了筆,印下印鑒,鄂倫岱站起身拍著手,叫了聲好。

“兄長是幾時來的?”八阿哥讓人收了筆,瞪了一眼門口的下人,“這幫奴才是越來越怠懶了,兄長來了,也不知通報一聲。”

“誒,”鄂倫岱揚了揚手,“是我不讓他們說話的,怕擾了貝勒爺作畫的興致。眼見著您越發能沉下心緒,冷靜隱忍,微臣也甚是欣慰。”

“兄長謬讚了,”八阿哥苦澀一笑,“我幾次讓兄長們的心血付諸東流,如今除了畫畫寫字,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了。眼下,隻求皇阿瑪看在我閉門思過的份上,不要再為難諸位兄長。”

“貝勒爺這就見外了,”鄂倫岱與八阿哥雙雙坐下,“這儲位之爭曆來是危險重重,咱們既然涉身其中,就早有準備。更何況,如今群臣保奏一事已算過去,咱們的損失也不算大,東山再起不過是須臾間的事兒,貝勒爺也不必有所介懷。當下,皇子分封一事,才是重中之重。”

“多謝兄長寬解,”八阿哥低頭抿了抿唇,“如今,皇阿瑪對我是頗為忌諱,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爭奪爵位。三哥那兒,向皇阿瑪交了《古今圖書集成》的初稿,皇阿瑪十分重視,此次定會大加提拔。至於四哥,依皇阿瑪最近對其的倚重,怕也不會在三哥之下。”

“貝勒爺分析的正是,”鄂倫岱彎了彎嘴角,“雖說貝勒爺當下不宜爭爵,但不代表咱們什麼都不能做。九阿哥、十阿哥一向與貝勒爺交好,他二人的前途對貝勒爺也是大有助益的。至於十三爺、十四爺,咱們能動的手腳就更多了……”

四爺府

烏喇那拉氏嘉儀跪在軟榻前,福晉蓋著毛毯,手裡一本詩經讀得頗為閒適。烏雅氏坐在一旁,變幻不定的神色很是惹人注意。

“你們也算求仁得仁,”福晉含了一枚果脯,“八貝勒後院隻一個福晉,兩個伺候的丫頭都沒個正經名分。嘉儀是貴妃賜入貝勒府,在宗人府記了名字,雖說還隻是個格格,身份跟側福晉也差不了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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