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第三百四十五章 羞辱(1 / 2)

康熙四十八年

五月二十日,夜

胤禟、胤誐一起聚在八阿哥的恩澤園裡,內侍們掌著燈籠,將水榭四周映得通紅。

胤禟、胤誐都喝得多了些,笑著給八阿哥斟酒。

“這回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胤禟歪著頭對胤誐道,“我和八哥還在想怎麼對付噶禮,沒想到他家裡竟放著一隻現成的火藥桶。稍加挑撥兩句,這位前任兩江總督就被‘砰’地崩上了天。”

胤誐喝得多了些,端著酒杯隻是笑。

胤禟又轉頭對八阿哥道,“這回可得恭喜八哥了,等查弼納上了任,這江南可就是八哥的囊中之物了。”

“誒,”胤禩彎著唇角擺了擺手,“說什麼囊中之物?這事兒還是多虧九弟儘心謀劃,以後有了曹李兩家的扶持,咱們兄弟在朝堂上也能站得再穩當些。至於其他的事兒,八哥現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啊。”

“唔,八哥,八哥就是太小心謹慎,”胤誐大著舌頭道,“我就看看好八哥,八哥放心,以以後,兄弟們肯定助八哥,助八哥——”

“胤誐喝得太多了,”胤禩笑著打斷胤誐的話,讓奴才們趕緊端醒酒湯上來,又回頭對胤禟道,“今兒天晚了,你們兩個就住在我這兒,我讓奴才們收拾兩間客房出來。”

“好,好,都聽八哥的,”胤禟也有些迷糊,撐著額頭揉了揉眉心。

“貝勒爺,”水榭裡正熱著醒酒湯,何焯走到了蓮池旁。

“是先生啊,”八阿哥朝何焯招了招手,“胤禟、胤誐喝得都不少,先生有事過來說就是。”

“是,”何焯躬身上前,胤禟、胤誐喝了醒酒湯,也都清醒了兩分。

“回稟貝勒爺,”何焯拱了拱手,“暢春園傳來消息,雍親王帶著噶禮一起麵見聖上,結果惹得聖上大怒,噶禮被刑部帶走,雍親王則被罰跪在九經三事殿門前自省,聽說要跪上整整一夜。”

“什麼?”醉酒的胤誐倒是第一個有了反應,聽了何焯的話後連連大笑道,“真是老天有眼,讓他平日教訓那個,教訓這個的,還敢把小爺關進宗人府裡!現在活該他被罰跪,跪一個晚上都是少的,跪廢了他那雙腿才能讓爺爺出口惡氣!”

“胤誐,”八阿哥念了十阿哥一句,回頭與九阿哥對視了一眼,“行了,今晚也不早了,你們兩個先去休息。”

“我不去,”胤誐一興奮,酒意又退了一半,“我現在就要去暢春園看看,看看那張一板一眼的臉跪在九經三事殿前還囂張不囂張的起來?”

“胤誐,不許去!”八阿哥眉頭一皺,向九阿哥示意了一眼。

九阿哥上前,一把搭住十阿哥的肩膀,摟著他往客房的方向走去,“哎呀,要看熱鬨,也用不著大半夜的啊。要去明早再去,這時候去,萬一吵醒了皇阿瑪,咱們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嗎?”

九阿哥勸走了十阿哥,水榭裡就剩下了八阿哥和何焯。

“依貝勒爺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何焯上前一步問道,“雍親王竟然自己卷進了噶禮一事中,對於咱們來說,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啊。”

“先生說得我明白,”胤禩走到水榭邊,望向夜幕中的蓮池,“四哥可是很少乾這種糊塗事兒的,這次也是稀奇。既然他那麼在乎噶禮的命,那咱們就幫幫他好了。”

五月二十一日,清晨

九經三事殿外,四阿哥當真跪了一個晚上,膝蓋已經沒了知覺,精神也開始恍惚。

蘇偉在台階下頭急得團團轉,偏偏昨晚萬歲爺就歇在了偏殿裡,看人的小太監一點兒不敢馬虎。任蘇大公公幾百兩銀子掏出去,也就換得在四阿哥身邊陪了半個時辰。

卯時三刻,偏殿裡有了響動,張保與幾個小太監交涉不成,皺緊眉頭走回蘇偉的身邊,“皇上已經起身了,可外麵的守衛不肯替咱們通傳。這一會兒就到上朝的時辰了,也不知萬歲爺要讓跪到什麼時候?”

蘇偉兩手在袖子裡攥得死緊,台階上四阿哥的背影已經不再直挺挺的了,那地磚又硬又涼,後半夜才給加了墊子,這一大早就下了霧,現在肯定都濕透了。

“德妃娘娘還在宮裡,咱們除了等皇上赦免,也沒彆的法子可想,”說這話時,蘇偉把牙齦都咬得咯吱響。

張保斂眉思索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道,“德妃娘娘不在,咱們還有貴妃娘娘啊。以貴妃娘娘跟咱們王府的關係,求她給萬歲爺遞句話,應當不難?”

“不行,”蘇偉暗地裡歎了口氣,“主子是犯了錯被罰跪,特意找人求情就顯得心不誠了。更何況,咱們跟貴妃娘娘的關係,還是不要引人注意為好。”

“可——”張保有些犯難地抬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恰在此時走下台階。

“魏公公!”蘇偉雙眼一亮,連忙迎了上去。

“蘇公公,”魏珠後撤一步,繞開蘇偉往外走,“咱家還有差事在身,就不與蘇公公閒話了。”

蘇偉雙唇一抿,不管不顧地跟了上去,兩人一路穿過九經三事殿,引得不少人側目。

魏珠暗暗咬牙,生怕再走下去會被人猜疑,回身把蘇偉引到了假山後頭,“蘇培盛,你到底想乾什麼?”

蘇偉倒是淡定了不少,兩手揣在袖子裡,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想乾什麼,魏公公不是很清楚嗎?不過在萬歲爺麵前遞一句話的事兒,魏公公何必像躲瘟疫似的躲著兄弟呢?”

“四王爺已經跪了一個晚上了,”魏珠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上的拂塵,“眼瞅著萬歲爺已經起了身,難道還差這一個時辰?”

“魏公公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蘇偉皺起眉頭,語氣裡滿是懷疑,“還有一個時辰宗親朝臣就要入殿議事了,我們王爺隻是一時糊塗,被小人蒙騙。這罰跪自省和當堂示眾可是兩碼事兒。更何況,昨兒個萬歲爺也隻說跪一晚而已。現在天已大亮,我家王爺直直跪了一宿,自省自罰都是奉旨而為,不敢有一絲怠慢,如今已然知錯,闔該向萬歲爺稟陳心意,魏公公於情於理,就算為了皇家顏麵,代為通傳一聲,又有何不可呢?”

“哼,”魏珠一聲淺笑,看向蘇偉的眼神又帶了幾分審視,“蘇公公還真是長了一副三寸不爛之舌。隻可惜,這番說辭縱然有理有據,卻也太過避重就輕了些。若換作平常,能為雍親王說幾句話,咱家自是不會推辭的。可今時不同往日,你可知你家王爺的一時糊塗,剛好犯了萬歲爺的大忌?一個犯了弑親大罪的人,即便再有本事,也是留不得的。這個當口,莫說於情於理,就是升官加爵,本公公也不會輕易開口的。”

“哦?”蘇偉麵色未變,隻是雙眼微微眯起,“魏公公倒是言行爽快,不過,您也彆太小看蘇某了。當初那幾千兩的銀票,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魏珠麵色一沉,看向蘇偉的眼神帶了兩分狠厲,“蘇公公,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警告,”蘇偉向前一步,與魏珠並肩而立,“在這皇宮大內裡,能一腳踏多船,與諸位皇子都有來往的大太監,魏公公可是頭一個。”

“那又怎樣?”魏珠微微偏頭,眉梢輕揚,“多大的本事走多寬的路,魏某若隻是個一味貪多,不自量力的蠢人,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上。怎麼,蘇公公以為,我會踩不住腳底下的船?”

蘇偉輕聲一笑,走到魏珠跟前,一邊替他彈去衣袍上的灰塵,一邊湊到他耳旁,“彆人的船,魏公公踩不踩得住,小弟是不清楚的。但雍親王府這條船,您是注定踩不住的。”

蘇偉的嗓音壓得極低,魏珠卻覺得尤為刺耳,“蘇公公也彆把話說絕了,賄賂內宦的罪名可是不小。這事兒要是捅出來,雍親王或許還可以脫罪,你自己這顆腦袋,可是絕對保不住的!”

“這就不勞魏公公費心了,”蘇偉背著手,往後退了兩步,嘴角微微揚起,“就像您說的,多大的本事走多寬的路,我蘇培盛要是天天擔心自己這顆腦袋,也是走不到今天的。”

九經三事殿

康熙爺用完了早膳,魏珠端了一杯清茶邁進殿門,“萬歲爺,喝杯茶清清口。”

康熙爺接過茶碗,漱了漱口,又低頭打開了案上的奏章。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