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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二年

七月

青海平叛之戰如火如荼地打了三個多月,清軍已經清除了西寧附近的叛軍, 很快收複了鎮海、申中、南川、西川、北川等地。

羅卜藏丹津在西寧戰敗後, 率部退逃到離西寧千裡之遙的柴達木河一帶。

年羹堯提出先整軍休戰, 待秋來時四路並進, 合攻羅卜藏丹津的作戰方案。而恂郡王允禵則建議乘敵軍落荒而逃,尚未喘息之時,以精兵五千、馬萬匹,遠程奇襲, 以免縱虎歸山。

朝上商議後,雍正爺最終采納了恂郡王的建議。

七月初八,清軍分三路向柴達木進剿, 恂郡王與奮威將軍嶽鐘琪各領一路,沿途捕殺叛軍的偵騎並消滅其留守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了柴達木河上遊地區。

七月二十日, 清軍探知羅卜藏丹津大營在烏蘭穆和爾,嶽鐘琪率軍連夜拔營疾行,直搗叛軍大營。

清軍分四路發起突然襲擊, 叛軍猝不及防,倉皇逃散, 潰不成軍。羅卜藏丹津見大勢已去, 慌忙換上婦人衣服,與妻妾、隨從狼狽逃走,投奔準噶爾汗國策妄阿喇布坦。

允禵一路追擊,雖未抓到羅卜藏丹津, 但俘獲了他母親和弟妹等人,很快肅清了沿路叛軍。

七月末,青海大捷的消息傳到了京城。

雍正爺命撫遠大將軍年羹堯與恂郡王暫留青海善後,青海經這一戰,大傷元氣。

朝廷先後采納了年羹堯和恂郡王的建議,對青海的政治、經濟、宗教等進行了全麵整頓。

年尾,太後身體抱恙,雍正爺終於下旨,令恂郡王回京。

雍正三年

正月初四,翊坤宮

剛從後宮家宴上回來,年貴妃臉色便有些發白,人也不太精神了。

淩兮趕緊替貴妃娘娘換了衣衫,伺候她到榻上休息。

“如今娘娘的身體真是經不得累,”淩兮抱了毛毯蓋在貴妃身上,“奴婢今兒在宮宴上看到皇後就生氣,娘娘受了這麼大的罪,憑什麼關她幾個月就放出來了?”

“她畢竟是皇後,”貴妃閉了閉眼,按了按眉角,“皇上以治宮不嚴罰了她,總也不能禁足太久。眼下太後的身體也不好了,需要她的地方就更多了。”

“明明就是她下的手,皇上還以為能瞞住誰呢?”

淩兮憤憤地繞到榻子另一頭,替貴妃揉起了肩膀,“那麼狠心的婦人,也就是個命好,進了皇家的門。要不然,她有什麼資格做皇後?”

“你呀,”貴妃倏地睜開了眼,“平時一貫聰敏謹慎的,如今怎麼這麼碎嘴子了?你也想學著采兮似的,做事說話都沒個章程?”

淩兮一下收了嘴,抿了抿唇角,“是奴婢錯了,以後一定注意。”

“唉,本宮知道你也是為著我,”貴妃輕歎了口氣,“可咱們年家日漸興盛,這樣的事以後隻怕會更多。若不能謹言慎行,等哪日刀架在脖子上了,再後悔就晚了。”

“不至於的……”淩兮放輕了嗓音,“青海平叛,咱們二爺可是又立下大功了。萬歲爺親自下旨,晉升一等功,又加賞子爵,這滿朝裡誰能比得上啊?”

桌上的燭台爆出朵火花,年貴妃的眉宇間染上了一絲愁緒。

“你們是隻看到了功勞,沒看到缺漏……”

“我二哥那個稟性,本事是實打實地有,可也著實太傲了。萬歲爺發配了九貝子到四川去,說是讓他管束,其實也是個警醒。可他倒好,被人甜言蜜語地吹捧幾句,就跟人隨意地交往起來了。萬歲爺幾次下旨去提點,他全沒當回事。”

淩兮伸手給貴妃撈了撈毯子,貴妃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平時行書策文也不知收斂,發給總督、將軍的文書,竟敢擅稱‘令諭’,把同官視為下屬。朝裡朝外早有人參他了,萬歲爺這次招恂郡王回京,還不知是何意。阿瑪如今年紀大了,大哥又庸懦,我的話他更是不肯聽了……”

“娘娘,”淩兮坐到腳踏上,輕握著貴妃的手,“您是太操心了,二爺在官場浸淫那麼久,他會注意分寸的。如今咱們年家如日中天,大爺、二爺都是朝廷股肱,您又位至貴妃,有一兩個小人參奏,再正常不過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您的身體,太醫可囑咐過了,您不能受累,不能受驚,更不能多思多慮。”

貴妃靠在軟墊上,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前朝的事,她沒有辦法,眼下她能做的,也隻是在這後宮裡,儘力支撐了。

正月十五

在青海交接了所有事物的恂郡王,一路風塵仆仆,終於回到了京城。

此一去,隻差半月,就整整三年了。

當初青澀尚在的少年,如今歸來,已是身經百戰,名聲在望的大將軍了。

養心殿,東暖閣

一大早上就在翹首以待的蘇公公,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擰著腦袋往窗外看了。

怡親王坐在軟榻上,看著直好笑。

雍正爺仍是對著一案頭的奏章,看起來與往常彆無二致。

“來了!來了!”

蘇公公突然激動起來,想往門外竄,被雍正爺咳了一聲,又退回了原地。

門外,張起麟掀起了簾子,帶進了一股凜冽的風。

十四阿哥允禵垂首而入,身上本是華貴的郡王服製,卻宛如一副盔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硬邦邦的。

蘇偉眨著眼睛一時都沒太敢認,在他的印象裡,十四阿哥還是多年前,那副總不可一世的少年模樣。

“臣弟允禵,叩見皇兄。”

不知是不是錯覺,十四阿哥的嗓音都渾厚滄桑了許多,好像混了邊疆戰場的風沙,再不複昔日的清冽。

一直埋首奏章的雍正爺,聞聲終於抬起了頭,眉心微微蹙著,像是起了漣漪的平靜深湖。

“成了!”蘇大公公心裡的小人比劃著拳頭,背後的天上滿是煙花。

“起來吧,”雍正爺像是深吸了口氣,語氣倒還是平穩的。

恂郡王跪的很低,起身時也是緩慢的。

一直坐在軟榻上的怡親王這時也站了起來,恂郡王轉向他,拱手而禮,“十三哥,好久不見了。”

怡親王也微有些驚訝,但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微微笑道,“回來就好。”

恂郡王重新麵對雍正爺,兄弟倆四目相對,這時蘇偉才發現,又長大了些的十四阿哥,眉宇間與他家四爺越發相像了。

“臣弟之前,差點犯下大錯。是皇兄一再寬宥,臣弟今日才有臉麵回京。”

“從前的事,就不提了,”雍正爺擺擺手,沒讓十四爺再跪下去,“你接連在西藏、青海的戰事上立功,朕也很欣慰。眼下,朝堂、邊關都是用人之際,日後務要更加勤勉,不要辜負了朕和太後對你的期許。”

“臣弟明白,定當儘職儘責。”

恂郡王再次俯身,蘇公公終於也徹底鬆了口氣。這兄弟兩人,時隔三年見麵,終於徹底沒了往日的劍拔弩張。

“你一路辛苦,去壽康宮給太後請個安,就回家歇著吧,明日朕再找你來敘話。”

“是,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