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搞事(中)(2 / 2)

帶著酒氣、瘸著眼回家,家裡人居然還很高興,覺得是工作解救了一個資深宅男的社交。

傅禮安趁機發布新任務:“陳太妃壽辰在即,想要一幅《百壽圖》湊興,皇親國戚家中未及冠的男子不夠,又請了勳貴家的湊數。你與冬溫、晨省都在其列。”

“是借我們的臉演繹《百壽圖》嗎?”傅希言不由躊躇,“萬一我抽中《姚兕刻器誌父仇》,我爹不就要‘為國捐軀’了?”

傅禮安:“……”

傅禮安說:“太妃的《百孝圖》隻是湊一百個人恭賀她的壽宴罷了,與姚兕無關。你適才的想法切不可對第三人說起。”他怕他爹還沒來得及為國捐軀,就氣死家中了。

傅希言點頭:“如果有第三人知道,那就是你說的。”

傅禮安:“……”怪不得說長兄如父,他此時此刻就很想理解父親揍弟弟的快樂——不打不出氣啊。

隻是在《百孝圖》露個臉,傅希言去羽林衛上值最後一天,順路就去拐了一趟,沒想到還遇到個新熟人。

“戰兄”見到他很是欣喜:“當日一見,便知傅兄身份非凡,不想竟是羽林衛!”

那天吃飯,三皇子沒有主動問起身份,傅希言樂得蒙混過去,沒想到竟與他們緣分未儘。

傅希言坦然報了家門,又說:“明日便要去錦衣衛報到了,你以後若有事,便來錦衣衛衙門尋我!”這話純屬賣了個口頭人情。錦衣衛不日就要護送三皇子去洛陽,壓根沒自己的衙門,隻讓他們暫時與金吾衛擠一擠,根本無處可尋。

“戰兄”不明就裡,很是高興,也自報家門,原是樂安伯府樓家的人。同是伯府,樓家這一代因出了習武天才樓無災,入了皇帝眼,存在感比永豐伯府要高得多。

“我叫樓百戰,冒認‘戰’姓,請傅兄原諒則個。”

他沒說為什麼隱姓埋名,但傅希言聯想到他身邊的三皇子,自然不會傻乎乎地問出來:“好說好說。”

傅希言是執勤時偷溜過來的,樓百戰等著進去留相,都不能久留,閒聊幾句便散了。

畫師待了幾日,終於將鎬京皇親勳貴家未成年公子的畫像收集完畢,彙總到禦前畫史梅下影處。

梅下影收了畫,卻沒有前往陳太妃處,而是改道去了拾翠殿。

與其他宮殿的奢華瑰麗相比,沐浴陽光的拾翠殿依舊樸素而清冷。斑駁的牆根,老舊的陳漆,都顯露這座宮殿年久失修的滄桑。

唯有走廊邊的幾株薔薇鮮活明豔。

梅下影捧著畫在廊下等待時,卻離花很遠,仿佛怕那花上的豔色沾染了自己身上潔白的衣衫。

冷冰冰的宮娥出來,也不說話,隻是漠然地盯著梅下影,等他會意地抬步跟上,才轉身往裡走。

到門檻處,梅下影停下腳步,朗聲道:“臣梅下影,求見容娘娘。”

“進來。”冰冷的語調一如這冰冷的宮殿。

得到允許後,他低頭弓腰,跨入殿內,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忽而聞到一絲清淡的蘭花香氣,立馬停住腳步,並攏雙膝下跪,將畫卷高舉過頭:“娘娘吩咐的畫像,臣等已繪製完畢,請娘娘過目。”

“拿來。”

宮娥立刻上前,取過畫軸,走到一麵屏風後。

那裡放著一張全銅梳妝台,邊上坐著這座宮殿的女主人——賢妃容榮。她的五官明豔,如昏暗房間的一道光,一簇火,令人不敢直視。

此時,她正專注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邊描眉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將畫展開。”

畫徐徐展開,卻並非傅禮安以為諸子拜壽,而是三十幾名青少年的正麵畫像。

容榮放下石黛,緩緩站起,走到畫前,目光一一掃過每張臉,微微蹙眉:“可有遺漏?”

梅下影道:“臣已與名冊比對,不曾遺漏。”

容榮道:“賞。”

立時有宮娥遞上金錠。

梅下影謝賞,正準備告退,卻聽她又道:“把最好看的五個人圈出來。”

宮娥遞過來一支用過的石黛。

梅下影愣了下,恭敬地捧起。

畫已經被轉了過來,正麵朝向他。畫中人個個神采飛揚,在他們入畫的那一刻,絕不會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或將就此改寫。

梅下影猶豫了下,謹慎地問道:“是以目測論,還是以骨相論?”

容榮淡然道:“皆可。五個不夠,就十個。”

梅下影手微微一顫,低聲道:“是。”隨即不假思索地依次圈起畫中五人,又將角落的那人圈了起來,然後躬身將石黛高舉過頭,待宮娥收起後,又等了會兒,確認裡麵再無聲音,才緩緩告退。

他一走,仿佛帶走了屋內僅存的生氣,連照進來的陽光都死氣沉沉。

可容榮渾然不覺。她看著重新翻過來的畫,抬起手,在自己的唇上一抹。沾著殷紅口脂的指尖橫掃過畫中被圈中諸人的頸項,忽而暴怒,抓起畫一把丟開,猶不解恨,反身退到梳妝台邊,將台上東西一掃而落。

“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伺候的宮娥們依舊如木頭一般地站著,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

容榮發泄了半晌,終於停下來。

她優雅地坐回銅鏡邊,拿起花鈿,在臉上比劃:“把畫交給胡譽,告訴他……”

花鈿最後落在雙眉間的命宮處。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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