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內鬼是哪個(中)(2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738 字 3個月前

高澤又遲疑。

傅希言威脅:“再不說我真走了。”

“陳來東。”高澤緩緩吐出一個名字,仿佛將多年沉屙一並帶走了,“秘閣守衛之一。他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動混陽丹的人,我知道瑜兒偷拿廢丹後,就去找了他。但他死了,就在我趕到之前……當時屍體還是溫熱的。”

傅希言光是聆聽,就能體會到他的氣悶,好像走得每一步都被人算計得清清楚楚,包括……後續反應。

他心中歎氣:“你沒有聲張,還把屍體處理了?”

滅口的人想必已經料準高澤為了保護師弟,一定會隱忍不發,才故意將這個尾巴留下來。隻要高澤不揭發,他們就在沒有碰麵的情況下,達成共謀。

高澤窘迫地低下了頭:“為了保障秘閣安全,成員之間的聯絡並不密切。我偽造了他回鄉的假象。”

“但他總要回來的吧。”

“我原本也很擔心……”高澤毀屍滅跡是新手,慌亂中,隻是將屍體找地方埋了起來,然後在出勤記錄上寫了回鄉,並沒有考慮後續,“但過了三天,他妻子來信,說他回鄉後,被卷入當地門派

械鬥,不治身亡了。那時候,我已經自請去地牢,沒有參與到後續調查,但是回來的人告訴我,屍體就是陳來東。”

傅希言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上次來時,高澤保持了沉默。因為從他決定保護師弟那一刻起,就已經讓自己深深地卷入案件當中,成為了其中的一環。

“幕後黑手知道你的一舉一動,甚至把你埋下去的屍體都重新挖了出來,難道你沒有懷疑過,那人就在你身邊嗎?”

怎麼會沒有想過,高澤苦笑道:“可我沒有證據。”

陳來東換丹,於瑜兒偷丹……完成失竊案的人死的死,無知的無知,不可能對幕後黑手造成威脅。那要破案,隻能將目光放在陳來東的死亡上。

誰殺的他,誰挪走了他的屍體,誰是他回鄉的見證人……對方既然已經謀劃到了這個地步,自己能想到的,對方一定也早就想到了。

若是高澤發現屍體第一時間就上報,也許還能查到點東西,拖到現在,時隔多月,就算有痕跡,也該被處理乾淨了。

他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景總管沒有什麼發現嗎?”

儲仙宮上下,他隻能指望這位前輩了。

高澤低下頭:“景總管已經很久沒有露麵了。”

也對。他沒有見過景羅,光聽裴元瑾的描述就對他寄予無限厚望,那幕後黑手一定也會避忌,選個他不在的時候下手,也是理所當然了。

但傅希言想來想去,還是不甘心。他找虞素環要陳來東死亡前後的報告,看看能不能從中摳出線索。

從各地雨部巡查回來後,虞素環處理宮務便積極了許多。壽南山荒廢政務還有練武這個借口,她總不能說自己忙於繡花吧?何況,她繡的花……也不太像花。

壽南山事務轉交得急,她正在一一梳理,聽說傅希言的要求後,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在儲仙宮內部人員情報彙總裡查找了半天,才找到短短的一句:“陳來東不是回鄉探親了嗎?”

傅希言一怔:“他妻子不是說他死於械鬥?”

虞素環找來風部的人,讓他複查了一遍,得出一樣的結果:“他妻子並未來信。”

傅希言愣住。

高澤撒謊了?不,不可能。這個謊言太容易被揭穿,於瑜兒都已經暴露了,高澤沒有撒謊的必要。那就是……高澤被騙了?

傅希言腦中靈光一閃,拔腿就往地牢跑去。

高澤正躺在床上發呆,聽到動靜,一躍而起。吐露心事後,他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找到線索了?”

傅希言問:“你見過陳來東妻子的來信嗎?”

高澤搖頭:“沒有。我被關入地牢,無權再過問此事。”

“那誰給你的消息?”

“錢甲,秘閣的人。”高澤意識到了什麼,“我沒見過人,隻收到了紙條。”

“紙條呢?”

高澤臉色微微發白:“吃了。”

錢甲冒險傳遞消息,他當然不能留下證據連累對方。

傅希言無奈地閉了閉眼睛。

高澤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到底怎麼回事?”

“陳來東妻子沒有寫過信,也沒有陳來東卷入當地門派械鬥的消息。”傅希言看著高澤搖搖欲墜的樣子,殘忍地說出了的自己猜測,“現在去你埋屍的地方挖掘,應該還能挖到陳來東的屍體。”

高澤退後幾步,跌坐在床上,訥訥道:“為什麼?”

傅希言說:“為了穩住你,不讓你露出馬腳。”

高澤埋屍之後,一定會驚恐不安,怕陳來東的失蹤被發現,“錢甲遞來的紙條”合理化了陳來東的死亡,恰好緩解了他的不安。

秘閣在儲仙宮地位特殊,能夠審查秘閣的,隻有裴元瑾和景羅率領的雷部。偏巧,這兩人當時都不在,所以陳來東的失蹤才能被忽略,而不是高澤以為的,一切都已經“處理好了”。

所以,傅希言初見高澤時,他愧疚,他回避,卻並不驚慌。因為當時的他認定,隻要自己不開口,就不會有人發現真相。

但事實上,幕後黑手並沒有轉移陳來東的屍體,從高澤埋屍的那一刻,他的計劃就真正形成了完美閉環,並不需要畫蛇添足——於瑜兒負責偷運混陽丹,高澤“殺人滅口”兼“毀屍滅跡”。

動機也很明確,師兄弟齊心協力,換取千變樹根、搖曳金花蕊。

高澤聽到這裡,臉色煞白:“我沒有殺人。”

傅希言說:“我相信你。但是,陳來東身上的痕跡一定會將矛頭指向你。我記得上山的時候,留了指紋,你埋陳來東的時候,帶手套了嗎?”

高澤說不出話來。

傅希言初來乍到,剛剛取過指紋,對這件事記憶猶新,可高澤從小在山上長大,取指紋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從來沒有用到過,自然不會放到心上。

傅希言見狀,隻能搖搖頭:“你好好休息吧。”

高澤叫住他:“你接下來打算怎麼查?”

傅希言沒說話。

高澤眼睛已經有了淚光,說話的音量猛然大起來:“你答應過,隻要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就會查到底。”

傅希言嘴巴發苦,心裡發火,恨不能把手伸進牢房裡,狠狠地扯著他的衣領,質問他,自己傻乎乎地踩中了幕後黑手的每個圈套,一點證據都沒留下,要他怎麼辦?

可他不能。

把高澤逼到懸崖上,讓他發瘋,隻會讓事情雪上加霜。

他轉過身,沉穩地說:“事已至此,我們要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

高澤眼淚後的眼睛微微亮起來:“怎麼降到最低?”

*

窗外暮色沉沉。

窗內暮氣沉沉。

書房的位置剛好介於山體中間,既能曬到太陽,也能感覺到山腹的涼意。傅希言此時就盤腿坐在房內唯一的榻上。

說是盤腿,其實並不能盤起來。

他將調查結果娓娓道來,聽得房內另外兩人越來越沉默。

直到說完很久,房內都沒有其他聲音。

天越來越暗,虞素環起身點燈,然後將燈放到傅希言手邊的小茶幾上。

燈光熹微,卻在臨近黑夜前,撐起了一小片光明。

裴元瑾緩緩開口:“我去了於瑜兒與對方交易的客棧,沒有線索。”這是預料中的事情,都過去幾個月了,混陽丹都吃光了,進貨渠道自然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虞素環皺眉道:“所以,當初應竹翠提議少主接手調查,應當是趙通衢的主意,目的就是讓少主陷入兩難之局。”

於長老命在旦夕,唯二的傳人卻雙雙陷入了盜竊混陽丹的陰謀當中……如何處理?

公事公辦,欠缺人情味;

法外開恩,又無法服眾。

傅希言揉了揉眉心:“我在想,如果我當初沒有跳出來,讓趙通衢接下了這個案子,他會怎麼做?”

虞素環側頭想了想:“幫忙掩藏真相,但私下威脅高澤、於瑜兒,讓他們站到自己這一邊。就算有一天東窗事發,他也可以推說是看在於長老為儲仙宮鞠躬儘瘁的份上,不忍心讓他後繼無人。總之,占儘好處,又不用負責任。”

少主和總管的高度不一樣,期待的標準也不一樣。

傅希言譏嘲道:“所以,兩者不管是誰接手,他都穩賺不賠。”

虞素環說:“但接手查案的是你。”

傅希言苦笑:“我本來也以為自己破壞了他的布局,現在發現,也沒多大區彆。”

他倆夫夫一體,不管自己的決定是什麼,這筆賬都會算到裴元瑾頭上。

裴元瑾道:“前提是,他要預先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傅希言張了張嘴,又歎了口氣。

不得不說,趙通衢這步棋下得太狠,而自己又藏得太深。整個事件從頭到尾,處處都是陰謀的氣息,偏偏找不到趙通衢動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