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朋友是刺客(上)(1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664 字 3個月前

深夜。

透入窗欞的月光如雪,寒徹心扉。

書房沒有點燈,隻有一盆火照明。

趙通衢蹲在地上,將陳來東通敵的信件一封一封地投入火盆中,冷漠地看著火苗慢慢吞噬著信上的字跡,也吞噬掉了他將近一年的布局。

難題沒有難住人,救世主也沒有當成,一手的精心策劃,成全了傅希言的光芒萬丈,自己卻徹底淪落成陪襯……

傅希言。

傅希言。

混陽丹被盜,竟為裴元瑾帶回了這樣一個幫手,難道這就是天之驕子的氣運嗎?

他看著最後一封信緩緩蜷縮,焦黑,化為灰燼,才疲倦地揉了揉眉頭。

憤怒,嫉妒,怨恨……這些情緒與他共生、成長,已經成為了身體一部分,不會輕易表露在臉上,可傅希言今天的嘲諷依舊傷透了他的心。

如果他有永豐伯這樣顯赫的父親,他也會成為一個很好很友善的人。

他陰暗地想:因為沒有,所以才要有。

屋外響起鈴鐺聲。

他撥了撥火盆裡的灰燼,確認沒有留下一個字,一片紙之後,才站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門口是他的下屬,也是他在總部的親信之一。

但趙通衢依舊沒有讓他進屋,隻是沉默地接過他遞來的信,然後有口無心地安慰了他幾句今夜執勤的辛苦。

親信顯然很吃這一套,露出感動之色,順從地退了下去。

關上門,趙通衢臉上的親切就消失了。

他漠然地檢查著信上的封泥,確認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才拆開了這封信。

這是一封很普通的問候信,寫信的人是他在江湖中遇到的一個普通朋友,如果順著這封信上的名字調查,就會得出這樣的結果。

而寫信人也一定會承認自己寫過這封信。

但是……

趙通衢信手抓了一把花盆裡黑砂,撒入火盆,盆中火焰瞬間變色,紅橘色緩緩蛻變成了詭異的藍紫。他將信放到火盆上烘烤,過了會兒,就顯現出另一行字來。

“欲往貴宮。廿三,州河畔。”

他鬆手,紙條連同信封落入火盆中,很快也隨著前輩們化成飛灰。

火光映照著他藍紫色的臉,眉間微微蹙起,帶著深深的疑惑。

“上儲仙宮……想做什麼?”

*

高澤從地牢裡放了出來,除了少數知內情的人,都認為他這次是無辜受牽連,吃了大虧,紛紛送禮以示支持與安慰。

但他聽說陳來東的傷口酷似“旋風十三劍”所創後,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在懸崖邊上被拉回來,對伸手相助的傅希言很是感激,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傅希言說:“秘閣你是不方便再回去了。”儘管彆人都認為他和失竊案無關,但防範不嚴的罪名還是要擔的。

高澤沒有絲毫不高興:“是,少夫人說得對。”

傅希言說:“我和虞姑姑商量過了,她那裡缺人手,你算賬行不行?”

行!既然是少夫人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哪有不行的。

他說:“小時候,我們的零用錢都是師父交給我,我再分給瑜兒的。”

傅希言:“……”

很好,至少知道怎麼除以二。

少主不管事,傅希言少不得要多操點心。儲仙宮內務聽起來龐雜,但仔細分析,六位長老……現在是五位了,都不管事。而且,以他們對裴雄極的信服,天然支持裴元瑾,連被趙通衢拿來當槍使的應竹翠都不例外,其他人更不必說了。

餘下就是四大總管。

男神景羅就不必說了,人不在江湖,江湖處處都是傳說,一聽就是精明能乾明察秋毫……用五萬字拍馬屁也不為過的管理精英。

從裴元瑾等人的描述可得出結論,他必然是鐵杆宮主少主黨。

壽南山和虞素環雖然有玩忽職守之嫌,但總管的名分還在,隻要兩人用用心,重拾大權不是夢。

譚不拘從南虞回來之後,就一直在總部養傷,壽南山已經將他的檔案調回總部,痊愈之後就會留在儲仙宮乾活。

壽南山對他隻有一個要求:“少說話,多做事。”

如今,再將高澤送入雨部,那麼風部雨部這兩代,都是裴少主的人。

餘下一個雷部……

傅希言想起從南虞回來的沈伯友,這麼多天了,竟然還沒見過他。

裴元瑾倒是知道:“他在南虞乾得一塌糊塗,回宮後就自請去地牢了。”

傅希言:“……”

怎麼,地牢是儲仙宮的泉水嗎?所有人進去蹲一蹲,出來就能滿血複活?

傅希言沉吟道:“要關多久?”

裴元瑾說:“長老們都為他求過情,是他自己不肯出來。”

儲仙宮目前的經營模式還是非常家族企業,到處都是人情關係,不過裴元瑾是既得利益者,傅希言當然也不會傻不隆冬地跳出來橫加指責。

傅希言摸著下巴:“我去見見他。”

*

重臨故地,傅希言才知道地牢分很多層。與高澤自請入地牢還選了個豪華陽光房不同,沈伯友住在地下的水牢。

水牢的陰冷潮濕比上麵更勝一籌,走在路上,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水流聲。

領路的獄卒解釋這裡是地下水分支。

或許環境太差,囚犯也顯得無精打采,一個挑釁的都沒有,傅希言有些遺憾地收起了蠢蠢欲動的威壓,老老實實地走到最後一間牢房。

……

看來儲仙宮出來的,都喜歡角房。

沈伯友就坐在角房的角落裡,聽到動靜,才緩緩睜開眼睛。

獄卒走後,傅希言蹲在柵欄外麵,見麵第一句話便是:“要不是想起你還有用,我差點就忘記你這個人了。”

沈伯友臉色微變。

傅希言對他,並沒有什麼彎彎繞繞,上來就一針見血:“白駒過隙,浮雲蒼狗,宮主和長老又三不五時地閉關,到時候誰還記得你?你光靠蹲牢房就想蹲出個從頭開始的話,是不現實的。”

沈伯友歎息,緩緩道:“老夫有愧於宮主,有愧於儲仙宮……”開始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蹲牢房的心路曆程。

傅希言撓了撓耳朵,不耐煩地打斷:“按你的說法,蹲個三年五載都算是輕的,十年二十年之後,你是誰,儲仙宮裡當家的又是誰?你可曾想過?”

沈伯友這次沉默了。

他未嘗不知。可是南虞新城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竟然事先毫無所覺,事後毫無部署……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自請入地牢,何嘗不是以退為進之計。

傅希言見他不說話,知道自己的話對方是聽進去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將功贖罪。”

沈伯友心中一動。他當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可一個人餓到了極點,明知道眼前的饅頭可能含有劇毒,也會忍不住想要搏一搏。

“如何將功贖罪?”

“入雷部,從小做起。”

*

沈伯友是什麼人?

是趙通衢入主雷部的恩人。

沈伯友在南虞的時候,山長水遠,趙通衢“不便”報恩,情有可原,可現在人落魄地回到府君山,甚至送到趙通衢的眼皮子底下,再不報恩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當裴元瑾提議,讓沈伯友從雷部從小做起,將功補過時,趙通衢不但“高高興興”地答應了,還直接給了對方雷部副總管的職位。

“沒有沈伯伯,就沒有今日的我。這個副總管,我已是虧心,休再說從兵卒做起這樣的話。若非雷部事務龐雜,千頭萬緒,一時難以整理,本當我為您鞍前馬後才是。”

趙通衢握著沈伯友的雙手,動情地說:“我年幼失怙,在我心中,您就像我的父親一樣。以後,我們父子同心,協力打理雷部,一起守護儲仙宮。”

沈伯友活到這把年紀,既未結婚生子,也沒有收徒,若非心知肚明南虞人才凋零皆為趙通衢幕後操縱,這番話幾乎要將他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