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合作和背叛(中)(1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1778 字 3個月前

但是,傅希言又非常矛盾地並不希望裴元瑾回來——無他,唯恐揭穿耳。草棚裡出現個落難王子,誰都覺得這王子背後有故事。

可他又不能把班輕語趕走,隻能叫店小二重新沏茶等待。

一等便是一盞茶。

班輕語麵前的茶盞未動,他的那杯已經喝完了。

期間,兩人沒有間斷聊天。除了必要的交代外,班輕語有意無意地問及儲仙宮內務,傅希言借機抱怨景羅何等喪心病狂,兩人都知道對方話裡真假參半,這是壞人間合作所必須經曆的試探與提防。

夜幕降臨。

茶熱複茶涼。

班輕語終於起身。作為聖女,她到豫章來,自然要處理很多事,親自來客棧見人已是屈尊,總不能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傅希言暗暗鬆了口氣,嘴上卻道歉不止。

班輕語意有所指地說:“趙總管若想更進一步,要先從樊籠裡出來。不然就算拔了個頭,也會頂住腦袋。”

傅希言心想,頂了腦袋都是便宜他,最好掉了腦袋,臉上還要露出敬佩的神色求教:“還請聖女指路。”

班輕語說:“封將軍能成為南虞武將第一人,靠的便是百折不撓的勁頭。他既然派人來問赤鵬鳥,那赤鵬鳥的主人便已經寫上了名字。”

傅希言暗道:先前不是已經說好把貴貴送給封懷古嗎?為何多此一言?難道是怕他反悔,再叮囑一番?

……年紀不大,人忒囉嗦。

傅希言強笑道:“我明日一早就送去。”

班輕語挪開目光,似乎對他的回答不儘滿意,對著犯困打盹的傅貴貴喃喃自語道:“若它主人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其墓誌銘不知是否會提到赤鵬鳥。”

傅希言心中一凜,依稀抓到了班輕語的言下之意,可她的這個意思與之前讓他做的事情截然相反,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為何會出現兩種態度?

班輕語從赤鵬鳥身上收回目光,坦蕩的麵色默認著,自己剛剛並非無心之言。

傅希言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又一次試探還是真心想要封懷古去死。論概率,兩者都有可能。封懷古是南虞大將,天然是小皇帝的人,除非想造反,不然這個節骨眼,不可能和班輕語眉來眼去。殺了他,班輕語少了個敵人,可她身在豫章,難釋嫌疑。若要撇清關係,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捉住凶手?

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好人,要他站在壞人的思維考慮事情,實在為難,想到這裡,已經汗濕後背,覺得自己即將變成一隻捕蟬的螳螂。

可轉念一想。

班輕語如今提出的條件,十分符合狼狽為奸的準則。是他那句“晉升武王期”的要求打動了她,讓她以為自己有求於他,所以才提出這樣一個交換的機會?

那自己該接還是不該接?

傅希言內心是想接的。從儲仙宮到南虞,他是為了伸張正義,可裴元瑾真氣被封,造成出師不利,使他不得不另辟蹊徑。

說實話,來豫章之前,他彆的沒要,問地安司長要了一堆的毒藥迷藥春|藥,連下三濫的手段都惦記上了,可見把握之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這兩頭老虎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麵,自己就算糊裡糊塗當了她手裡的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無非就是將靈教、南虞朝廷這鍋渾水攪得更渾濁。說不定自己接近她的期間,就能找到她的命門弱點,或者挑撥烏玄音和她鷸蚌相爭。

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可以先應承下來,穩住班輕語,其餘的等裴元瑾回來再商量,當下就要開口,正在此時,廊道傳來不合時宜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有條不紊,熟悉又穩健,不用問,王子還是在班輕語離開之前的關鍵時刻回來了。

傅希言心吊起來,腦中閃過萬千念頭,還沒定下哪個,班輕語就先一步將門拉開。

屋內的油燈在漆黑的走廊上打出了一道亮光,正好籠罩住門外之人。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出去時穿的那一身,臉卻年輕了十幾歲,如冠玉一般,英俊無雙。

看著裴元瑾的真實麵目,傅希言閃了半天的念頭突然定格:臥槽!老子和這魔女鬥智鬥勇鬥得頭發都快白了,你倒好,一個耍帥,就叫我前功儘棄!

他不甘心地驚叫:“少主?”儼然想做最後的掙紮,與自爆身份的獵人撇清關係。

裴元瑾目光飛快地掃過他,見他身上完好無損,才看向班輕語,淡然道:“你負蒼生,蒼生亦棄你。”

傅希言心想:這話前半截是對的,後半截若是指南虞老百姓,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他挪動腳步,去看班輕語。

她依舊保持著向外走的姿勢。背對著油燈,她麵容本就灰暗,從他的視線正好能看到她麵部陰影中閃爍的眸光。

眸光中有許多情緒,唯獨沒有驚訝,仿佛他出現在這裡,就在她的預料中。

傅希言心中震驚,將剛剛在屋裡發生的所有事串聯細想,竟想不出班輕語是一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身份,還是在自己叫住她之後露出了破綻,又或者,她隻是在強裝鎮定。

空中靈氣湧動,班輕語伸出手掌,像是愛撫一般,輕輕地探向了裴元瑾的前胸,傅希言施展“碎星留影”,想要搶在她的前麵。

然後在他動身的刹那,武王威壓襲來,逼得他身形一頓,儘管及時解除了桎梏,卻晚了一步,班輕語的手掌已經貼在了裴元瑾的胸前。

傅希言腦袋轟的一聲,各種雜念都不見了,自己的魂魄好似隨著她那輕輕的一掌飄了起來,飛到了半空中,將整條走廊,甚至整個客棧都籠罩在了自己的意念之內,恨不能一個響指就讓這個女人灰飛煙滅!而他的身體,當即如離弦的箭矢,衝到裴元瑾身邊!

班輕語手掌微微吐力,溫柔地打在裴元瑾的身上。

裴元瑾雙目微合,老僧入定一般,從班輕語出手到現在,身體連基本的避讓動作都沒有,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打向了自己。

對方真氣拍在胸前,真元依舊紋絲不動,切斷了與經脈的所有連結。

可是……

沒有真元就不能用真氣與靈力了嗎?

裴元瑾自從真元閉塞之後,對天地靈氣的感知反而更加清晰了。就好像一個人從來都是用眼睛看世界,有一天,瞎了,他的耳朵、鼻子、皮膚就開始發揮作用。

他發現原來認知的世界雖然精彩,卻隻是整個世界的一麵。

當初傅希言說過真為貴,元為本,道無極而至極,氣有形而去形,後麵還有一句,身之桎檻在於念,心之枷鐐固於舊。

在傅希言口中修真傳承儘斷的當下,自己必須要走一條全新的路。

真氣、靈氣、靈魂……它們本質上是同一種東西,真元封閉了真氣,但天地靈氣猶在,他的經脈未斷,心境更勝往昔。

班輕語打出這一掌的時候,試探的性質大於其他。

根據情報,這兩人一路行來,動手的都是傅希言,裴元瑾不但沒有用過劍,甚至連閃避都很笨拙。這讓她不禁生出了一個想法,眼前之人可能正處於兩種狀態,一種是走火入魔,無法動武,另一種,便是已臻武學至高峰的武神。

所以她這一掌意在探底,打得並不重,甚至做好了對方若真的到了武神,自己拔腿就跑的準備。

可是試探的結果並不在她的預計之內。

這一掌打下去,她既沒有受到對方狂風暴雨的反擊,也沒有摧枯拉朽般將對方打成重傷,她隻是感覺到周圍的靈氣在頃刻間彙聚到了對方的身體裡,自己的真氣猶如浩瀚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剛剛冒頭,便被其他翻湧的海浪壓了下去。

傅希言就在這時候來到了她身邊,抓住她的手,綿柔拳的拳勁擊向她身體上下的九個穴位,雖然沒有傷及身體,但每一處都陰狠至極,饒是班輕語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此時也不免產生了被冒犯的怒意。

她妙目一瞥,盈盈秋波中流露的卻是赤|裸殺意。

裴元瑾身份暴露,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緩衝了,傅希言懷中的三支無名小箭齊齊出動,兩人站位極近,小箭像是撞入她的懷中。

班輕語衣袍無風自揚,三支小箭發出淒厲的尖嘯聲,好似被一堵無形的牆硬生生地阻住了,裴元瑾這時候抬起了手。

指間夾著

一支簪子。

因為無法動用真氣,赤龍王最近一直保持著簪子的大小,連那生氣勃勃的紅光都很少見到了。哪怕如今的它依舊是一支發簪,還是讓傅希言眼睛一亮。

三支無名小箭突然並攏,百折不撓地朝著那堵看不見的牆壁衝過去。

裴元瑾手中的赤龍王到了班輕語的麵門前。

班輕語眸光一閃,真氣縈繞周身,掀起一股無形氣浪,傅希言連帶著三支無名小箭都被推了開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唯有裴元瑾屹立在原地,猶如泰山一般,他手中的赤龍王已經送到班輕語的額頭前。

班輕語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同為武王,對方怎麼可能壓製得自己無法動彈?

裴元瑾說:“你修的武道是蒼生道。以蒼生之命,鋪就飛升之路,在新城時,你的道就破了。”

縱有蒼生無辜枉死,她依舊滯留人間。

所以她成就了武王,卻道心竟毀,再無登天之機。

班輕語微微顫抖的嘴唇泄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這個秘密,除了她與烏玄音之外,沒有第三人知道。

她沒想到會被裴元瑾一言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