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藥材要湊齊(下)(1 / 2)

胖柴不廢要崛起 酥油餅 12980 字 3個月前

傅希言蹭蹭他放在枕邊的胳膊:“我知道你不會真的殺我,心境無法進入遇死尋生的狀態。”

裴元瑾沉默了。

他可以在很多方麵給傅希言啟迪,唯獨瀕死之境,他無法給予,甚至連想一想,都會令他劍意沸騰。

兩人正在被窩裡說著悄悄話,就聽外頭跑步聲由遠而近,小廝在門外嚷嚷道:“少爺,外麵有人找你。”

傅希言從裴元瑾身下探出頭:“誰?”

“秦嶺鏢局的人。”

傅希言:“……”

都說六月的賬還得快,那也沒有第二天就來催的吧。

鏢局來訪的陣容強大。副鏢頭帶隊,十六個鏢師隨行,客堂的椅子坐不下,管家又加了座。

近二十個壯漢濟濟一堂,正襟危坐,仿佛隨時要拔劍出鞘一般,氣勢驚人,小個子坐在旁邊,格外叫人容易忽略。

但傅希言一進門,率先迎上來的卻是小個子:“四方商盟陳家六管事,給鑒主請安。”

傅希言依稀覺得他有些麵熟。

六管事連忙指揮鏢師送上一個豎直的、一臂長的錦盒:“你當時要的東西,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緊趕慢趕地送到江陵,還是晚了一步。這才托秦嶺鏢局的當家們一路胡送來,請您。”

傅希言一怔,沒想到自己想岔了來意,好奇地問道:“何物?”

六管事小聲道:“河泥月棠。”

傅希言猛然想起,當初去南虞,地安司長派他們去豫章執行任務,當時談妥了條件,若他們殺了班輕語,便將河泥月棠雙手奉上。

這麼久過去,他早以忘記,沒想到地安司長還記得。

傅希言將盒子放在桌上,輕輕打開,一朵形似海棠的花朵被放在一隻盛滿水的修長大琉璃瓶中。花朵栩栩如生,在路上待了這麼多天,絲毫不見枯萎。

金元丹最後三味藥,已經湊齊了兩味。

傅希言強忍住心頭火熱,關上了盒子。

副鏢頭見東西順利交接,這才放下心來,收了尾金後,便匆匆離去。

他們一走,六管事便自在了許多:“原本老管家要親自來,不想感染風寒,躺了幾天都還咳嗽著,實在下不了床,這才命我過來。當日有幸與傅鑒主、裴少主同乘一條船,想著多少混了個眼熟。”

傅希言笑道:“我該謝謝司長,還是王爺?”

六管事道:“王爺親自下的令。這東西不好找,幾乎把南虞大小河塘都翻了個遍,才在山上一處湖泊裡找到的。說實話,消息傳來的時候,所有派出去的人都是喜極而泣啊。”

傅希言對越王秦昭的警惕,源自於雙方的立場,以及對方的職業,撇開這些談個人,秦昭的確是個很適合做朋友的人,至少這朵河泥月棠展現了他過河不拆橋,言出必執行的品質。

“你小住兩日,容我備一份回禮。”

河泥月棠是地安司長答應的,但當時沒說包郵。這一趟快遞費不便宜,他總要稍稍意思一下。

說是特意準備,其實就是讓管家去庫房找些北周有南虞無的特產,不多不少,不輕不重,就當個普通的朋友來往。

他才在家賴了一日,史維良便下帖子來催他點卯上班。

傅希言出發時還在向裴元瑾抱怨:“我怎麼覺得兜兜轉轉一圈,我們又回到了起點,就差虞姑姑、壽總管和虎傻兒了。哦,壽總管現在是壽長老了。”

正說著,天空投下一道陰影。

裴元瑾頭也不抬,以指為劍,朝上一點,就聽頭頂一聲情真意切的“哎呀”,陰影拍拍翅膀,又去彆的地方了。

傅希言看著傅貴貴離去的方向,搖頭道:“傻點也好,至少老實。”傅貴貴會飛以後,那可真是孫悟空大鬨天宮也沒它續航時間長。好在傅希言特意強調後,它知道不能跑出傅府,就一天天的窩裡橫。

傅希言掐著時間點卯,一眾同僚看到他,都是呆了一呆,好在他們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很快就收拾情緒,表麵上該乾嘛乾嘛去了,但傅希言還是能斷斷續續聽到他們在背後的議論。

諸如美貌、減肥這些的就不提了,更多人的疑惑是,堂堂天地鑒主,為何像他們一樣來都察院點卯?

“我堂堂天地鑒主為何還要點卯?”

傅希言也很疑惑。

史維良說:“發俸的時候,也是一項考據。”

傅希言:“……”

準時上下班,足數發薪水——聽起來好像沒毛病。他也說不出我不要薪水這種話,畢竟是自己勞動所得,拿去捐了也好,為何要便宜剝削者。

史維良遞給他一份資料,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胡譽這一年來與人交往的記錄。最新的一條,是他表舅大老遠送來一條百年老參,托他給自己的兒子在衙門裡找一份差事。

傅希言說:“來往送禮都有紀錄?”

史維良說:“人情世故才有大文章。”

傅希言抬眼看著他,許久沒說話。

史維良看了他一眼,兩眼,三眼,終於問道:“你與四方商盟過從甚密?”

他把話敞開了說,反倒叫人安心。六管事雖然是為越王而來,但頂著陳家名義,若非抓住人嚴刑拷打,應該不會察覺正主兒。

傅希言說:“生意往來。”

史維良意味深長地說:“越王興師動眾,搜遍江川的河泥月棠可不是普通生意。”

傅希言:“……”

萬萬沒想到,打臉來得如此之快。

但傅希言底氣十足。武王一條命,還換不得一朵花?

“讓南虞送奇花來北周……”傅希言說,“就算不是普通生意,也該是不虧本的劃算生意。”

史維良看著他,笑了笑道:“說的也是。利在北周,功在千秋。”

傅希言:“……”後麵半句,你是為了押韻吧?

“陛下日理萬機,不可能事事過目,像這樣的消息要先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過一遍,但凡大節不虧,就不必管。”

傅希言想:這不是滋長貪汙犯罪嘛。

“有彆的人管。”

傅希言:“……”

史維良見他捧著記錄半天沒動,道:“看完了?”

傅希言說:“看不完。我帶回去慢慢看?”

史維良乾咳一聲道:“這倒不必。記錄已經整理過了,胡譽交往諸人中,有兩人最為可疑。一個是財神賭坊的老板田妥,胡指揮使並不好賭,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實在不該與這樣一個人產生往來關係。另一個是容越的堂叔容諒。容越叛逃之後,容家便是鎬京的瘟疫,誰也不敢沾惹,胡譽與之交往,實在反常。你查查他們,看他們是否暗中勾結北地。”

傅希言將手頭的冊子放下:“查這個不難吧?”

史維良道:“都在京都巡檢使權責範圍內。”

“我現在相信你不是故意為難我了。”

傅希言拍拍冊子的封麵,轉身從房裡出去。

外麵的議論還在繼續,已經說到了儲仙宮。隔行如隔山的緣故,並不高聳的山峰,在他們嘴裡說出了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氣勢,白天仙霧繚繞,夜間群星閃耀,就差仙女載歌載舞。

傅希言從都察院調了一組人,然後去了財神賭坊。

鎬京賭坊不少,財神賭坊名字取得大氣,實際上開在小巷子裡,左右加起來就占了兩家鋪子,掀起簾子,就能聞到一股鴨屎般的腳臭味,熏得傅希言差點掉頭就走。

他在門口站得有點久,晌午的陽光照入賭坊,將許多人一下子從渾渾噩噩、衝昏頭腦的狀態中清醒了片刻。

當他們看到門口的人,又回到了渾渾噩噩、衝昏頭腦的狀態中去。

傅希言抬腳踢飛了一個裝摔倒想要揩油的老色胚,隨手操起一把凳子丟在賭桌上,莊家大怒:“你是什麼人?”

“讓你們老板田妥出來。”

傅希言揮揮袖,掃開兩個衝上來的打手。

莊家見勢不妙,果斷去了後麵,沒多久,就見一個樣貌平凡的中年人和和氣氣地走出來:“我就是田妥,不知公子是……”

“都察院辦案,問你一個人。”

田妥有些緊張:“誰?”

“陸小鳳。”

*

再是小心伺候,也留不住春意,時候到了,百花會謝。不久前還花團錦簇的園子,一轉眼,就飄飄零零稀稀疏疏。

今日是建宏帝恩準劉坦渡進宮見劉貴妃的日子。

後妃見家眷本該在殿裡,但劉貴妃偏偏選了花園,女官太監輪番勸說,也不肯改主意。後來女官偷偷向建宏帝彙報,得了個“準”字,這事兒才算定下。

“那宮殿陰氣森森的,坐在裡頭,像在商量後事,我不喜歡。今天這個日子還是我選的呢,黃道吉日,良辰吉時,諸事皆宜。”

在自家兄長麵前,劉貴妃放下了的嬌媚柔弱、善解人意的麵具,仿佛又變回那個言談無忌的閨中少女,連言語都犀利起來。

劉坦渡定定地看著她。

她臉上的粉厚了,妝濃了,眼角的細紋多了,鬢角的白發也沒有拔乾淨,還留了一根在外麵。與入宮前相比,她憔悴了許多,滄桑了許多,但他還是很認真地看著,想要將她現在樣子,深深地刻在心底。

“這些小事,何妨順順陛下?”

劉貴妃歎氣道:“就是小事,我才敢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