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2)

曉日破雲,金色晨光鋪灑院落,將一夜未散的暑氣推得更盛。

多日來的酷暑蒸得院中老樹繁茂的枝葉都有些卷邊,就連鳥鳴聲也顯得無精打采。

程岩此時正坐在爐邊,等著鍋裡的白粥煮開,他手握書卷,似乎讀得很認真,但從他直愣愣的眼神來看,多半在神遊。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開門聲,程岩手一緊,不自覺坐得更直。

“你,還有心情熬粥?”

背後,莊思宜的語氣冷得瘮人。

程岩定了定神,慢慢回過頭,“昨晚真是對不……”

可當他看清莊思宜俊臉上一塊烏青時,沒控製住咧開嘴,笑出了聲。

莊思宜臉色更黑,昨夜他擔心程岩被魘住,才想要叫醒對方,哪知好心沒好報,居然白挨一拳。

儘管程岩清醒後立刻跟他賠罪,他也知道對方並非故意,但心裡還是很不爽。

尤其是一早起來,程岩不說小心翼翼地賠罪討好,竟還跟沒事一樣在那兒煮粥?

……還敢笑??

“咳,”程岩勉強忍住笑意,一改昨日惜字如金,“我真是無心的,昨晚我也解釋了,正夢見一匹惡狼湊過來,莊兄就叫醒我了,我那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要不,我待會兒托人去縣裡給你買點藥?”

莊思宜“哼”了一聲,繞過程岩去洗漱。

不多時,小院的門被推開,進來個手裡提著籃子的少年。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生得一副機靈相,可在看見莊思宜後,表情隻剩下呆滯。

莊思宜心裡一股邪火,寒聲道:“愣著作甚?還不快來伺候!”

少年趕緊低頭,將籃子裡裝的各色早點擺上石桌。動作輕且嫻熟,沒有半點聲音,可見訓練有素。

程岩這才知道,莊思宜還帶了小廝來社學。

不過社學中也有其他富家學子這麼做,社學並不禁止,甚至還為這些下人們單獨建了個院子,裡頭都是大通鋪。

如此,程岩終於知道昨日的西瓜和冰盆都是從哪兒來的了。

他見小廝手捧小碗遞給莊思宜,後者喝了一口,小廝又立刻拿過空碗,等莊思宜把口裡含的吐出來……

程岩收回視線,回想著昨天的夢。

其實由莊思宜主持修建的晉堰水庫,在往後兩三百年中都有很大爭議。

一來,水庫建設的二十多年間,不知耗費了多少民力,死傷不計其數;二來,水庫蓄水期間曾發生過一次潰堤,又造百十萬冤魂;三來,水庫對當地環境影響非常大,許多物種從此消失。

但時間越久,晉堰水庫的優勢就越明顯。一千多年後,也就是宅男所生活的時代,晉堰水庫依舊發揮著無可取代的重要作用,且已是舉世聞名的水利工程,被無數人讚譽、敬仰。

但程岩仍不覺得自己錯了,因為他當年反對修建晉堰水庫的種種理由,基本都變成了真實的悲劇。

如果不是莊思宜權傾朝野,說一不二,即便潰堤也要堅持下去,換了誰來,晉堰水庫都隻會是一場災難。

可曆史,沒有如果。

鍋裡的白粥“咕嚕咕嚕”冒泡,淡淡的清香散開。

程岩估摸著差不多了,便先盛了一碗,還沒等他喝上一口,碗就被不知何時過來的莊思宜奪走。

麵對程岩疑惑的眼神,莊思宜振振有詞,“你昨天打我一拳,我喝你碗粥還不行?”

程岩轉頭看了眼石桌上擺滿的碗碟,默默取出另一隻碗,他舀粥時聽莊思宜問道:“君子遠庖廚,你怎麼還自己煮飯?”

這話出自於《孟子》,其本意並非指君子不可沾廚藝,但久而久之,讀書人也很少做飯了。

程岩頭也不抬,“家裡窮。”隻好自己動手。

莊思宜瞅了他一眼,沒再吭聲。

程岩見莊思宜不像要找麻煩的樣子,便隻當對方不在,催眠自己不可再受影響,如此一邊喝粥,一邊讀書,心裡漸漸平靜。

他並不知道自己這番做派讓莊思宜很佩服,後者腦中劃過諸如“映雪囊螢”、“懸梁刺股”、“負薪掛角”等等刻苦學習的典故,頓覺程岩的形象高大起來。

莊思宜喝了程岩煮的粥,挨揍的怨氣也散了些,心想對方有如此心性,又怎會膚淺的“仇富”呢?昨日錢忠寶不是說了,程岩隻是性子比較慢熱。

或許程岩並非討厭他,而是與他不熟?

莊思宜決定再試探一回,等程岩喝完粥要走,他趕緊跟上去。

一路上他幾次與程岩聊天,程岩的回答基本不超過三字,明顯的敷衍和冷待也讓莊小少爺麵子掛不住,終於肯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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