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穿進雷劇考科舉 李思危 14076 字 3個月前

九月初四, 辰巳。

這日,正是鄉試放榜之日。

鄉試多取辰、寅日支為放榜日, 以辰屬龍,以寅屬虎, 取龍虎榜之意。

程岩此時正和莊思宜、胡曦嵐等人聚在春昭樓的雅間中,等待著放榜的消息。

他考完試後立刻回了清溪村一趟,見過家人、夫子後以及若乾友人後,又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不過他這次回去, 發現程金花已經完全不搭理他了, 看他的眼神再不似以往那般含情脈脈, 欲語還休, 但也不像親人,倒是像路人, 反正是徹底無視了他。

對此,程岩沒有半點不悅, 不管是莊思宜的威脅起了作用,還是因為程金花年底就要出嫁, 總之現在的局麵都讓他恨不能放炮慶祝!

此時秋意正濃, 程岩從與雅間相連的環廊往外眺望, 春昭樓離布政使司很近,樓下長街已被來看榜的人流擠得水泄不通。

風起,卷著枯黃的梧桐葉飛上天, 飄飄旋旋, 但最終也會落在土中, 碾作塵埃。

今日雖是吉日,可惜天翁不作美,始終陰沉沉的,讓屋裡的氣氛也頗為沉悶。

“咋都不說話啊?”一位書院同窗道:“你們這樣,搞得我緊張兮兮的。”

“你本來就緊張吧?”他身旁之人嗆道:“就跟我來的途中上了三回茅廁,剛見了掌櫃還叫人嶽父大人。”

先頭那人臉上一紅,犟嘴道:“我、那什麼,他是真長得像我嶽父!我就是晃了下神。”

雅間中響起了稀稀落落的笑聲。

科舉乃每個讀書人心中的頭等大事,又如何輕鬆得起來?

“你們何至如此?”胡曦嵐搖頭輕笑,端起茶喝了一口。

莊思宜:“胡兄。”

“嗯?”

“你的茶杯早空了。”

“……”

程岩終於被逗笑了,轉回頭道:“我還以為胡兄真的雲淡風輕,原來……”

胡曦嵐一哂,“我也是個俗人罷了。”

忽然,程岩聽見大街上傳來動靜,他回頭一看,人群正往一處彙聚。

“放榜了……”程岩喃喃道。

他聲音很低,屋裡卻驟然一靜。

龍虎牆前,謝林臉紅脖子粗地與人推擠,他請不起小廝,又不喜和窮酸的家人一塊兒出現在人前,因此今日看榜隻有他一個人來。

謝林從昨晚上便守在這兒了,倒是占了個好位置,可就是快被擠成人乾了。

“唉喲,這不是陳兄嗎?”

“唉呀,是劉兄啊,幸會幸會。”

身後驚喜的聲音充滿虛假味,聽得謝林不屑地冷哼一聲。

“陳兄這回看來是胸有成竹了。”

“哪裡哪裡。”

“畢竟前兩回都沒見你來看榜,不過還是陳兄明智啊,知道自己中不了,又何須來受這罪?”

“我就是想著劉兄你次次不中,次次都來,如此從容實在令人敬佩。不就是落榜嗎?劉兄都能坦然麵對,我又何必要那麵子?”

“嗬嗬……”

兩人正相互攻擊著,忽見一書吏手捧長卷走了過來,人群立時安靜。

書吏張貼的乃是副榜,所謂副榜,是指雖不夠資格參加來年會試,但能夠入京中國子監進學之人。

一般而言,副榜人數由正榜決定,五個正榜名額便能多出一位副舉人,蘇省正榜共計一百零五人,副榜上也有二十一人的名字。

“啊哈!陳兄啊,你榜上有名啊!還是第一個呢!可惜離舉人就差了一位,不過這下子陳兄就能去京城了,等下次鄉試,必然能入正榜!”

那姓陳的書生原本對自己頗為自信,誰知隻差了一位卻落入副榜,自然十分失落,偏生還有人故意刺激他,他便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副榜上不見劉兄名字,想必劉兄今科必中,咱倆還能一塊兒上京呢。”

劉姓書生淡淡一笑,裝作聽不懂對方的譏諷,“承你吉言了。”

“……”

由於龍虎牆就那麼大,來看榜的人又太多,不可能人人都看得清,故而布政使司附近建著一座樓,名為唱經樓,專為宣榜而用。

待樓上的人將副榜二十一人全數唱完,龍虎榜前終於迎來了主菜!

又一位書吏小心翼翼捧著長卷行來,那卷上有黃綢係帶,卷中則是本次蘇省鄉試第六到一百零五名的中式者名錄。

謝林心如擂鼓,死死瞪著書吏張榜——一百人的名字籍貫整整齊齊排列,密密麻麻的字跡擠占他的視野,壓得他幾近窒息。

“甲午科鄉試第六名,王桂仙,邵陽府人!”

“甲午科鄉試第七名,趙清泉,南江府民縣人!”

……

正榜是從第六位開始唱名,但謝林哪兒還有心思慢慢聽?他滿懷希望地從長榜上掃過,但看了一大半都沒有自己的名字。

心止不住往下沉,若是榜上無名,那就意味著他落榜了。雖說兩榜之外還有五經魁待宣,可謝林有自知之明,他的基礎不錯,筆力尚可,但離經魁還是差了老遠。

一直看到榜尾,謝林簡直快絕望了,可當他的目光掃過最後一個名字,霎時愣住。

——謝林,金宣府臨紗縣,第一百零五名。

“我中了……”

“我中了!!!”

熱淚奪眶而出,謝林手舞足蹈好似野猴,周圍好些人都被他的動作打到了,但沒人怪他,反而羨慕地看著他。

中舉,是多少人一生難求的榮譽,彆說化身為猴子,當場失心瘋的都有!

謝林痛哭了半晌,隻覺得多年來的委屈都順著眼淚鼻涕一泄無蹤,那些輕慢他、侮辱他的人,終有一天也會被他踩在腳下!

他拿袖子擦了把臉,終於有心思細細看榜。

一路看下去,他見著了好幾個熟悉的名字,都是昔年鶴山書院的同窗,其中也包括了莊思宜和胡曦嵐。

嘁!有啥了不起?胡曦嵐尚且不提,莊思宜比自己還晚進上舍呢,能學多少?多半就是靠了“丕休哉”三字,否則排名怎會在胡曦嵐之前?

“喲!恭喜劉兄榜上無名啊!”

謝林身後,再次響起了陳書生的聲音。

劉書生:“你啥意思?!”

陳書生:“我這不提前恭賀劉兄中了經魁嗎?說不定還是解元呢,哈哈哈……”

劉書生:“你——”

身旁一人聽了,笑著說:“解元是甭想了,今科解元早定了。”

“誰?!”劉姓書生一驚,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你是說,有人舞弊?!”

那人一噎,連連擺手,“我可沒這麼說!隻是這一場武寧縣那位程岩程相公也參考了,他身為雲齋先生的親傳弟子,又得皇上看中,學問自然不凡,多半就是解元了!”

劉姓書生臉色數變,最終“哇”地一聲哭了。

幾人的話自然落入謝林耳中,他此時恰好看到最末,從頭到尾,果真沒有程岩的名字。

應該就是解元了吧?謝林想,程岩本身文章上佳,加之有了楊大人的暗示,解元豈不手到擒來?但他並沒有往日那般嫉恨,反而略微期待。

因為經魁的文章可都是會被張貼出來的,他倒要看看,程岩到底寫沒寫那三個字!

若寫了,對方從此還有何顏麵在他跟前裝清高?而且他們有了“共沉淪”的友誼,今後他定會好好珍惜,多多向對方“請教”。

唱經樓傳來的唱名聲悠長洪亮,謝林臉上始終掛著誌得意滿的笑意。

解元的把柄,他真的很期待……

而此時的春昭樓早已熱鬨非凡,一道道報喜聲傳來,有衙門的報子,也有各家的小廝。

樓外鞭炮“劈裡啪啦”響個不停,大紅紙屑像花雨般紛揚而落,程岩所在的雅間也是歡笑不止,房中已有三人的名字被唱到。

大家既為同窗,不管自己中沒中,這時候免不了要說聲“恭喜”。

莊思宜如今滿心順意,他竟考了第九名,簡直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想到他家那個比他先中秀才的堂哥莊思輝,今科甚至不敢下場,更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剛剛直接甩了張銀票送給報子,惹來擠了一身汗還沒點兒賞賜的莊棋嫉妒又委屈地瞪眼。

“很高興啊?”程岩見莊思宜眉眼中都是歡喜,忍不住問。

“嗯。”莊思宜含笑道:“我之前還想過,若是你中了,我沒中,該怎麼辦?”

“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到時候我不回鶴山書院,跟你一塊兒上京城讀書。”

程岩樂,“可現在是你中了,我沒中,該怎麼辦啊?”

“帶上狀子,去布政使司門前喊冤。”

程岩:???

他以為莊思宜會安慰他“還未唱名結束”,或是開玩笑“陪你回鶴山書院”,再不就是想讓他跟著一塊兒去京城,萬萬沒料到是這種答案。

但莊思宜理所當然道:“阿岩都落榜了,說明今科舞弊,我當然要告。”

“……謝謝你如此信我。”

兩人說話的當頭,胡曦嵐走了過來,“程兄勿急,以你的學識,當列經魁。”

程岩其實也覺得自己考得很好,何況五經義首題還有雲齋先生的心血,當經魁一點都不意外。他也不假客氣,爽快道:“若我真成了經魁,就……”

“甲午科鄉試第一百零五名,謝林,金宣府臨紗縣人!”

外間一聲唱名傳入房中,所有人都是一頓,程岩、莊思宜和胡曦嵐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皺了皺眉。

“我沒聽錯吧?”一位叫李敬的同窗愣道:“謝林?就他?他文章還不如我呢!”

李敬其實猜到自己會落榜,雖失落但並不沮喪,可他一聽見謝林都能中,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楊大人沒瞎吧?!”

“慎言!”胡曦嵐肅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