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1 / 2)

而京城的紛紛擾擾暫時還影響不到程岩, 他很清楚自己的那封奏疏將掀起多大風浪,可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如今首要之事, 還須放在民生上。

此時,程岩正帶著程仲等人清點吳一天和胡成喜“捐”上來的銀錢,雖還未清點結束,但粗粗一算, 足足有六七十萬兩之多, 還不包括已被他們折換的田產和房產!

至於趙大河、或者說趙氏一族的財產他就沒管了, 上頭自會派人來查。但根據趙大河的口供, 這些年族裡的財產加起來足有數百萬兩, 若非他們將糧食和煤石賤賣給幽國,獲利極少, 隻怕會是個更為驚天的數字。

程岩深吸一口氣, 心想這雲嵐縣的官員各個都跟水蛭似的,一座縣城都窮成這樣了, 他們居然還能從百姓身上吸那麼多血!

這時, 有人上報說吳一天和胡成喜來了, 程岩皺了皺眉,這兩人近日天天來“求見”, 無非就是想從他口中聽到個準話。

但程岩雖有心暫時保住他們,話卻不能隨便應的。

因為有了趙大河的口供, 兩人的事根本瞞不住, 除非程岩擅自更改口供。但縣衙人多眼雜, 他若真這麼做了,落到有心人眼中,也就成把柄了。

程岩當然不會為這兩隻吸血水蛭冒險,但為了日後行事方便,他在奏疏中也寫明了對二人的打算,就看皇上是否願意網開一麵,讓他們戴罪立功。

對於結果,程岩還是有一定把握的,因為恩師必然會明白他的難處,也定會儘力幫他周旋。

但這些話他不能對兩人直言,否則兩人非嚇死不可,因此他隻能敷衍著,等待京城的消息。

這一等又是十天,眼見就要過年了。

雲嵐縣雖貧困,但年節的氣氛照樣濃鬱。

此時,程岩正帶著程仲往縣學去,一路上可見家家戶戶都換了新桃,紅符和紅燈籠妝點著這座被白雪彌漫的城,似乎也驅散了一些清冷,平添一份熱鬨。

街上行人很少,但時不時都能見到掃雪的人,其中一些是城裡的乞丐,另一些則是趙家私礦上的流民。程岩救下他們後,不少人卻不願離開,因為他們不知該何去何從。

雖說流民的不穩定因素有很多,但他們想留下對於程岩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好消息,因為雲嵐縣人口太少,可不論開荒屯田,或是修路建房等等,都需要大量人手。

何況,一旦朝廷派出的監煤官到了,縣衙拿到接管礦山的正式文書,程岩還希望多些有經驗的人參與到采煤煉煤中來。

當然,程岩也不敢將眾多流民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安置。

除了縣城有少數流民外,大部分流民都被安排去了各個村子裡,好在雲嵐縣荒地多,也不怕沒地分給他們,隻不過需要重新開墾罷了。

流民之所以離居四方,大多是因為失去了土地,如今他們再次有了地,不少人感恩戴德,都希望能夠在雲嵐縣安定下來。

而留在縣城裡的流民,程岩也劃出城北一塊地給他們暫時居住,並有官差時時監視。雖說那片地目前隻簡單地搭了些棚子,但隻要流民肯努力,棚子總有一天會變成房子。

程岩給了他們田地,給了他們住處,給了他們活計,還給了他們一份為人的尊嚴。

至於能不能守住這份尊嚴,程岩幫不了他們,隻有靠他們自己。

一刻鐘後,程岩和程仲來到了位於城東的縣學,整個縣學占地很小,但雲嵐縣所有生員加起來也不過七人。

程岩這次過來事前沒有通知,他的出現令縣學中人十分驚喜,尤其是幾位秀才。

對於學生們而言,程岩最令人敬畏的身份並非一縣父母官,而是狀元!是大安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大三/元!

程岩簡單地考校了幾人,發現雲嵐縣的生員在功課上遠不能和武寧縣生員比,即便是武寧縣學問最次的生員,來了雲嵐縣估計也能一騎絕塵。

但並非此地的學生不努力,而是教導他們的教諭水平有限。在武寧縣,教諭至少也要舉人出身,而這裡卻都是些多年鄉試不中的老秀才,他們自己都考不中,又怎能教好學生?

如此惡性循環,雲嵐縣已幾十年沒出過舉人了。

但這種情況並非朝夕可變,程岩今次來主要是為了商議二月縣試一事。

當年他是學生,被彆人考,如今他成了縣令,也要考彆人了。

雲嵐縣讀書人少,但每次參考縣試的人也有兩百上下,個中環節瑣碎複雜,程岩自然需要幫手。

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程岩和程仲在縣學裡“蹭”了頓飯,待他從縣學裡出來時,忽見一衙役策馬疾馳,行到近處猛地收住韁繩,匆匆下馬道:“大人!皇上派了欽差前來,如今正在衙門等您。”

程岩一怔,看了程仲一眼,程仲急道:“哥,你快騎馬回去吧!”

“好,你路上小心。”說罷,程岩翻身上馬。

馬蹄踩在濕漉漉的地麵,濺起點點泥水,寒風撲麵而來,吹得程岩雙頰通紅。

當他來到縣衙大街時,遙遙便見到衙門前等著一人,對方身形修長,身著青色官袍,看上去分外眼熟。

程岩呼吸一窒,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他應該不至於想念一個人想到出現了幻覺吧?

理智上程岩覺得不可能,但身體卻更快做出反應。

他夾緊馬腹,用力甩了一鞭子,身下駿馬一聲嘶鳴,跑得更快。

伴隨著馬蹄疾響,程岩越來越靠近對方,他呼吸急促,心跳漸快,幾乎快跳出了嗓子眼兒——果真是莊思宜,可他怎麼會來雲嵐縣?!

對方就站在陽光下,身後身旁都是厚厚積雪,陽光傾灑,照在雪堆上反射出七色光暈,那些絢爛流光仿佛霞衣般披在莊思宜肩上,為他描繪上一層迷蒙的光邊。

程岩覺得這一幕很不真實,可當他停在青年身邊,對方眉目中的笑意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程岩騎在馬上,俯視著對方,“你怎麼會來?”

程岩感覺喉嚨發緊,連說來的話都微微變調,也不知莊思宜聽出來沒。

莊思宜卻隻是伸出手,掌心攤開,“阿岩,下來。”

程岩怔怔看著對方纖長的手指,一根根骨節分明,半晌,他遞出手,覆在莊思宜手上,借力翻身下馬。

還不等他站穩,就感覺一股大力拉扯,他身體往前倒,下一刻已被莊思宜抱住了。

程岩腦子裡空白了一瞬,直到他聽見耳邊傳來莊思宜的聲音:“阿岩,我可真想你。”

程岩下意識接口,“我也挺想你的……”

一說完他就覺得沒對,從他見到莊思宜起到現在的這一連串反應,是不是太娘炮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