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當時趙清源萬念俱灰,本想隨家人同去,可大仇未報,他便打算偷偷逃回臨紗縣。

但在途經保山縣附近的大關山時,突然遇見了一頭山大蟲,危急時刻,一群山匪把他給救了。

“他們雖是匪,但還挺有趣。”趙清源想到大當家從某富商手中搶回來位美貌女子,居然隻讓對方天天給他洗腳,忍不住就想笑。

但匪終究是匪,縱然良心未泯,但乾的依舊是打家劫舍的活。

“起初,草民總想逃走,但他們怕草民將他們賣了,一直盯防著草民。”趙清源道:“不過大當家的見草民讀過書,對草民頗為尊重,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時間越久,趙清源就越習慣,或者說是麻木。

他幾乎快忘記了報仇,每天隻顧著吃喝拉撒睡,再等待第二天的到來。

就這樣,趙清源在山寨一住五年,已把自己當做山匪。本以為日子就會這般延續,但兩年半前,他跟山匪們下山搶劫時,竟然見到了歐陽文!

“我親手殺了歐陽文。”趙清源的表情分外痛快,甚至忘了自稱的規矩。

那天,他不但第一次殺了人,還將歐陽文砍成了爛泥。但歐陽文赴任時帶了七八十個手下,雙方交戰間死了不少山匪,就連大當家都傷重不治。

“後來,有山匪從歐陽文的行囊中翻找出他赴任縣令的一應憑證,他們這才得知居然殺了朝廷命官,加上大當家又死了,山寨裡人心惶惶,不知今後該怎麼辦。”趙清源道:“若歐陽文遲遲不赴任,必然有官府來查,到時候,山寨危矣。”

莊思宜:“所以,你就拿著歐陽文的憑證,冒充他的身份當了保山縣縣令?”

趙清源頷首應是,當時他說服了山寨裡的人,其他山匪便充作他的幕僚、家丁和傭人,一塊兒來到了保山縣。

為了不留後患,他一上任便假意帶山匪們出城剿匪,一把火將山寨連帶著歐陽文等人的屍體,全燒得乾乾淨淨。

而趙清源,從此就成了“歐陽文”。

莊思宜語帶戲謔,“你當了這麼多年匪,做起官來還似模似樣的?”

趙清源苦笑:“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不過贖罪罷了。”

莊思宜:“本官可以給你繼續贖罪的機會,隻要你願意借糧。”

趙清源抬頭,“大人,草民不可能不顧縣中百姓的安危。”

莊思宜略一思索,“保山縣最多能擋住幽軍三日,我便給你留三日糧,加上縣中百姓本有的存糧,也儘夠了。”

趙清源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卻還是心懷僥幸,“若保山縣多撐了幾日,而縣中卻無存糧,豈不是草民的罪過?”

莊思宜冷冷睨他一眼,“五日,隻能給你留五日糧。你要知道,府庫裡的所有糧食,本官有理由全部帶走。”

趙清源沉默良久,最終艱難地點了點頭。

四日後的夜裡,莊思宜帶著保山縣的大批糧食回到了雲嵐縣,而程岩就站在南城門等著他。

縣中的城門兵興奮不已,三日前,他們已經接收了大批糧食,而莊大人這次帶回來的糧似乎還要多些。

但程岩卻知道,保山縣和天一縣的存糧都有限,至少比不上雲嵐縣。運糧車看起來有好幾十輛之多,其中一半裝的卻都是沙土。

他和莊思宜商議過,這樣做無非想讓縣中百姓多一些信心,也多一些期望。

有時候“希望”,比一切都重要。

“回來了?”城門燈火下,程岩眉眼含笑,望著眼前風塵仆仆的青年。

“回來了。”莊思宜走上前,同樣帶著笑意,“不負所望。”

回縣衙的路上,莊思宜跟程岩講了他借糧的經過,聽得程岩咋舌不已。

“保山縣姑且不說,可你強搶天一縣的糧食,若朱縣令將此事上告……”程岩一頓,突然笑出聲,“原來如此。”

莊思宜:“阿岩果真聰慧。”

程岩失笑,“你誇我,豈不是在吹捧你自己?”

其實說來簡單,如今戰事危急,朱縣令就算上告,朝廷也來不及處置。至於將來,要麼他們守住城池,大功一件,誰還會揪著搶糧之事不放?即便上麵要問罪,那也是功大於過;要麼他們守城失敗,到時候性命堪憂,搶糧反倒是無足輕重的小罪了。

更何況,莊思宜這糧搶得如此容易,朱縣令多半不敢上告,否則自己也要吃掛落。

若非此事難以封口,彆的縣城聽到風聲必然會有所提防,程岩相信,莊思宜絕不介意多“搶劫”幾個縣。

他默默同情了朱縣令一瞬,道:“有了這些糧,好歹能多撐一月,接下來便聽天由命吧。”

莊思宜不置可否,但並未反駁程岩的話。

回到縣衙後,莊思宜先洗了個澡,再去書房找程岩議事時,卻發現程岩已伏在書案上睡著了。

不過幾日沒見,程岩又消瘦不少,枕在胳膊上的臉似隻有巴掌大。

光與影模糊了他的輪廓,卻有一種迷朦的誘惑,莊思宜緩步走近程岩,抬手輕撫過對方微皺的眉心。

指腹觸感溫熱,卻讓他感覺像被火灼了下。

莊思宜慢慢收回手,靜靜凝視著程岩,良久,他的視線定在了程岩有些乾裂的唇上。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一點一點地靠近,在即將觸到時,卻又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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