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宜一見有戲,又道:“有啥沒辦法的?我在西角開個小門,把兩間宅子打通,平時我就和你住,有事再回去不就行了?”
程岩呆了呆,他們說的是一回事嗎?你開個小門,宅子也要租兩間,若不回去住豈不更浪費?
可不等他反駁,就見莊思宜指著牆邊的小門道:“我知阿岩也覺得浪費,所以提前開好了。”說完,他又佯作委屈:“在京城你就不同意,結果我還不是常住你府上,有什麼區彆呢?還累得我每次都要出府再進府。”
程岩:“……”
程岩也懶得再掰扯這件事,反正就如莊思宜所說,對方遲早會把他家當自己家。
兩人逛完了院子,便又進了書房。
書房早有下人來收拾過,程岩剛給自己倒了杯茶,就聽莊思宜道:“你還把它帶來了?”
程岩抬眼一看,見莊思宜手上正握著尊木雕,正是當年送給他的那一尊……
他突然有點兒臉熱,掩飾道:“就隨便帶帶。”
莊思宜挑了挑眉,又問道:“那我送你的玉佩你也隨便帶著嗎?”
程岩表示不想說話。
莊思宜見程岩不吭聲,竟走過來摟住程岩的腰,“藏哪兒了,讓我看看。”
程岩下意識推開對方,從腰間取出一枚玉佩,沒好氣道:“帶著呢!”
莊思宜沒接,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帶著就好,阿岩可切記收好了,這可是我送你的……信物。”
程岩:“……”
莊思宜又笑了笑,撩起腰間的玉佩,意有所指道:“阿岩送的信物我也時時帶著,不過如今自是不用睹物思人了。”
程岩瞟了眼莊思宜手中的玉佩,這些年,對方一直都佩戴著他送的廉價白玉,老實說,和莊思宜一點都不搭……
不過或許是莊思宜風姿不凡,竟讓不少人誤以為白玉有什麼特殊之處,還有衙內特意跟莊思宜打聽過……
正想著,外間忽有人通稟:“老爺,禮物都準備好了。”
程岩應了聲,正了正衣冠,道:“我先去拜見知府大人,你自便吧。”
待程岩一走,莊思宜麵上的笑容也淡了,他抽開椅子坐於書案前,靜看著那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木雕。
半晌,他歎了口氣,點了點木雕的腦袋,自言自語道:“他喜歡你嗎?”
偶爾,莊思宜會有種錯覺,他認為阿岩是喜歡他的。
但每當他順著這份感覺抽絲剝繭,去探尋蛛絲馬跡,又覺得不過是自欺欺人。
若說親密,他倆的確足夠親密,但他也見過比他們相處更為親密,甚至同食同住,同榻同眠的人,人家照樣娶妻生子,感情再好也僅僅是友誼罷了。
而且,他身邊不是沒有好男風的朋友,他仔細觀察過,阿岩和那些人都不一樣。雖說阿岩目前還尚未對某個女子表現出特彆來……哦不,以前有一個慕容紫魅,不過經花魁大賞後應該也不會了。但阿岩從不否認自己會娶妻,也曾說過對未來妻子的設想。
莊思宜想,阿岩應該還是喜歡女子的,隻是那個被他喜歡的人,還未出現罷了。
若是旁的事,即便隻有三成把握,莊思宜也敢一博。
唯獨是這件事,哪怕他有九成把握,也依然像被蛛網縛住,不敢試探、不敢冒險。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承受不了失敗。
不過,至少他還有時間。
若是不久的將來,阿岩喜歡上某個女子,那說明自己以為的曖昧都是假象。
如果阿岩一直沒有喜歡的人,那自己始終是與對方最親密的那個,他相信時間回帶給他回饋,總有一日,他能夠如願以償。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陪在阿岩身邊。
莊思宜原本以為他爬得越高,就越能護阿岩周全,可以他的資曆,縱然一味向上爬,等站到高位也不知要多少年後。而雲嵐縣的事告訴他,危險並不僅僅來自於朝堂,隻要阿岩外放一日,就時時都有遇險的可能,他隻有陪在阿岩身邊才能安心。
何況,阿岩有能力解決麵臨的困境,也有能力走到高位,而過程中的艱辛,才是自己最應該分擔的。
莊思宜再次看了眼桌上的木雕,便往椅背一靠,很淺地笑了笑。
同一時間,京城,莊府。
小妾俞氏正在為莊明和更衣,忽然,外間有人道:“老爺,南江來信了。”
莊明和淡淡道:“誰來的信?”
“是太老爺。”
莊明和精神一振,匆匆揮退俞氏,親自去開門。
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到過莊敏先的信了,似乎從他母親被送去莊子那一年,莊敏先對他的態度就冷淡下來,後來莊思宜考中一甲,進入翰林院,莊敏先便再沒有給他寄過一封信。
他原以為,莊敏先已經忘記了他這個孫子,如今看來,他還未被徹底放棄!
然等他讀了信,心卻越來越涼。
信中隻說了兩件事,其一,他母親又被禁足,其根源是他父親的小妾懷孕了,他很可能將要有一個弟弟或妹妹。
其二,莊敏先在信中質問他,為何要阻礙莊思宜留京,設計莊思宜外放曲州。
“你與宜兒同宗同族,本應同氣連枝,但你卻暗中陷害,阻他前程,實在令我失望,更為我莊氏所不齒!今日我便告訴你,宜兒乃莊氏下任家主,莊家的一切都屬於他,一旦有需要,莊氏每一個人都必須為他犧牲,也包括你。”
莊明和都懵了,他什麼時候乾過這件事?他是給莊思宜下過絆子,但莊思宜那般精明,從來都不中招啊!而且他身為吏部侍郎,居然也能被莊思宜瞞住,等人走了才知對方外放去了曲州,這完全就是莊思宜的示威和挑釁,他臉都腫了好不好?怎麼還成了他乾的?!
莊明和拿著信紙的雙手不住顫抖,隻覺得頭暈眼花,恍惚中,他看見了信中最後一行字——
“此乃皇上的意思,望你好自為之。”
薄薄幾頁紙,在莊明和手中卻仿佛千斤重,他麵色青白,唇無血色,把一旁的俞氏嚇了一跳。
“老爺,您……”
“噗——”
腥臭而濃稠的鮮血衝著俞氏迎麵噴來——莊明和,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