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2 / 2)

阮春和視線遊移在二人間,片刻後指著身旁的位置,笑眯眯道:“程大人,來來來,坐本官這裡。”

一眾同僚都知程岩乃知府大人獨子的摯友,很受阮春和待見,便也見怪不怪。

程岩順從地走過去,莊思宜下意識想跟著,就聽“吱”一聲響——是程岩拖動椅子時發出的聲音。

但以程岩的修養,平日裡做什麼素來輕拿輕放,如今顯然是故意的了,莊思宜微滯,腳步一拐,選了個離程岩最遠的位置坐下,拉動椅子的動作比程岩更浮誇。

兩人的舉動再次引來眾人猜測,但誰也不好多問,隻是心中忍不住嘀咕:這兩人是不是有點幼稚?小孩子吵架嗎?

待有人送來碗筷後,阮春便興致勃勃地介紹著桌上菜色:“諸位啊,咱們潿縣的小魚乾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昔年本官在福清任職,最喜歡三潭樓的乾煸小魚乾,那三潭樓的老板祖籍就在潿縣……”

阮春和將桌上幾道清粥小菜挨著介紹了遍,這才開始動筷。

他一夾菜,其餘人也跟著動,然而程岩剛拿起筷子,就聽“啪”的一聲,筷子掉了。

店小二機靈地又送上一副,程岩接過後,便聽阮春和道:“程大人,你的手怎麼在抖?是不是昨日插秧累著了?”

程岩“唰”地臉紅了,心道我不是插秧,我是拔蘿卜呢!

他偷偷瞪了對麵的莊思宜一眼,見對方正擔憂地看著他,似想開口,忙道:“謝阮大人關心,下官沒事。”說罷用力握住筷子,手也不再發抖。

阮春和卻不肯放過誇獎程岩的機會,一本正經道:“程大人昔年在雲嵐縣就有愛民如子的名聲,如今來了咱們曲州,也依然為了百姓日日操勞,真讓本官佩服啊。”

其餘人見狀,不管心中如何想,都跟著吹捧起來,讓程岩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噗嗤——”,席上頓時傳來不和諧的笑聲,阮春和循聲一望,不滿道:“莊大……欽容有何見解啊?”

莊思宜忙收了笑,嚴肅道:“回大人,在下認為大人說得極是。”

程岩:“……”

不管程岩再怎麼想擼起袖子找莊思宜算賬,但眾目睽睽之下,他隻能勉強不失禮貌地微笑。

而其餘人卻從阮春和以及莊思宜的稱呼中察覺到不對,暗自琢磨起來。

一頓飯吃得程岩滿頭大汗,飯後,自然就該回府城了。

莊思宜理所當然地想和程岩同乘一輛馬車,卻被後者毫不留情地拒絕。他賣慘無果,又不想和彆人坐一塊兒,便騎著高頭大馬跟在程岩馬車旁。

他這番舉動,更讓諸位官員們摸不著頭腦,心說難道是程大人單方麵的冷戰不成?

次日中午,一行人終於回到曲州府。

眾人在得到阮春和的示意後,也沒有再去衙門,而是直接回了家。

程岩剛一進門,原本正在院中撲蝶撒歡的嘯天就直衝他奔來,可嘯天剛跑沒幾步,忽然停下來,聳了聳鼻端,似乎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下一刻,程岩就見嘯天的狗臉上露出三分稱得上困惑的表情,遲疑地向莊思宜走去,湊近了嗅聞。

“喲,咱們嘯天還記得我呢?”

莊思宜正感欣慰,忽聽嘯天吠了一聲,不等他反應,嘯天就抱住他的腿,激情聳動起來。

莊思宜:“……”

寂靜。

片刻後,院中響起程岩的狂笑聲,他甚至笑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莊思宜黑著臉拎起嘯天的後脖子,教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

程岩幾乎笑岔氣,斷斷續續道:“你、你不是狐狸精嗎?可能,他誤把你當同類了吧?畢竟狐狸和狗也挺像的不是?”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莊思宜眼皮跳了跳,狠狠拍了下嘯天的屁股,換來嘯天委屈地叫了聲,耷拉著耳朵,眼淚汪汪的。

“行了行了,你彆欺負它了。”程岩想接過嘯天,“嘯天大了,彆拎它脖子。”

莊思宜卻先一步放下嘯天,轉而攬住程岩,“那欺負你行嗎?或者,岩岩來欺負我?”

程岩下意識看了眼院中的下人,卻不知何時已半個人影都沒了。

“怕什麼?莊棋機靈著呢。”莊思宜不以為然,“你怎麼搞得我倆像偷情一樣?”

程岩被說得有點兒尷尬,也是,這裡可是自己府上。

莊思宜眉一挑,“還是……岩岩覺得這樣刺激?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配合。”

程岩:“……”

院中一會兒是莊思宜肆無忌憚的大笑聲,一會兒又是程岩的笑罵,期間夾雜著幾聲狗吠,讓守在門外的莊棋默默想:真是家和萬事興啊……

沒幾天,府衙傳出了莊思宜已不會再任職的消息,惹來諸多議論。

不少人來找程岩打探虛實,他們雖早知莊思宜辭官回鄉的事,但也一直清楚阮大人為莊思宜留著差事,可莊思宜咋說不要就不要了?那可是一府同知!

眾人皆是想不透,不過很可惜,他們也無法從程岩口中探聽到真相,隻得到了莊思宜要為曾祖父守孝三年的答案。

儘管少有人能理解莊思宜的決定,但大多人對他印象卻好了不少。

畢竟,大安以孝為重,他們先前也聽過莊思宜趕走莊家長輩的傳聞,雖說後來有皇上的禦賜匾額封口,可封得了嘴封不了心。

如今看來,莊思宜甘願放棄前程也要為其曾祖父守孝三年,明明就是大孝之輩,那些風言風語必定是有人惡意中傷,嫉妒造謠!

程岩沒想到胡謅還有這等意外的收獲,可當他將此事告訴莊思宜時,對方卻一副早料到的樣子,隻往車壁上懶懶一靠,道:“這世間的人啊,都喜歡看表象,內情如何誰又關心了?”

程岩狐疑道:“你借口為你曾祖父守孝,該不會本就有此算計吧?”

莊思宜莞爾:“你猜呢?”

程岩卻沒心情和他閒說,他撩開車窗簾子,望著沿路茂盛的綠樹,一時間心事重重。

莊思宜看出程岩的反常,不解道:“不過是去見梅先生,為何這幾日你總是很緊張?”

程岩勾著簾子的動作一滯——他當然緊張!他們要見的可是莊思宜前生的嶽父,如今換了他陪伴在莊思宜身邊,麵對梅堯白時難免會有心虛之感。

但莊思宜從頭到尾也沒提過莊敏先為他找的是哪家小姐,程岩也隻能裝不知道,便隨口敷衍:“也沒什麼,就是……我找呂仙府調任過來的同僚們打聽了一下,據說這位梅先生性子嚴厲,而且對朝廷早已心灰意冷,久不管事,我擔心他不會答應。”

“再嚴厲也不會吃人,何況看在曾祖父的麵上,梅先生也不會為難你我。”莊思宜勸慰道:“咱們又不是請他率軍打仗,不過是請他主持武學罷了,若武學能興辦,閔省就不缺能率領百姓抗匪的人才。隻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相信梅先生會明白武學對閔省、對大安的好處,不會推辭。”

程岩想到自己和莊思宜製訂的計劃,淡淡一笑,“儘力而為吧。”

但兩人到了呂仙府後並未直接去梅家,而是找了間客棧住下,並且提前往梅府送了帖子,以示尊重。

在下人們將帖子交到梅老爺手上時,梅府一位丫鬟正急匆匆跑進後院一間廂房:“小姐!小姐!南江莊府的那位少爺終於上門來了!”

“他、他來了?”一位十七八歲的嬌美少女猛然起身,麵上泛著驚喜而羞澀的潮紅,“莊郎,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