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句話,程綃悲秋傷春的關注點全部轉移到對孩子的擔憂上。
孩子像她還好說,像陸時見的話……
大概以後家裡都不得安生了吧。
很快到了畢業典禮,五個月穿寬大些的衣服也不是很顯懷。程露接到了程綃的申請書,又得知她有了身孕,特意在典禮那天來看望她。
程露習慣性準備點支煙,忽然想起眼前是個孕婦,隻好放了回去。
“你的申請報告我看了。”程露開門見山,“按照你的學業成績,批準合格。”
程綃正想問這麼隨意的嘛,程露就先瞥了眼她的肚子,道:“不過他爸爸應該不會同意吧?我可不想到時候被人炸基地。”
程綃:“……你想多了。”
程露想了想:“不好說。到時候忙起來找不到人,他絕對做得出這種事。”
他們對陸時見的誤解根深蒂固,程綃懶得糾正了,隻道:“我已經和他商量過,加入你們是因為我的理念與你們一致。而且……你們好像一年裡有半年都是閒著的吧= =”
程露清了清嗓子,麵無表情:“不要說得這麼直接。籌備期懂嗎?”
程綃:“……”
程露說完了正事,程綃問起她其他人的情況。
“紀準還在準備星際巡回畫展,越夕在調查她母親以前的事,紀宣……”程露頓了一頓,“已經退出安全局。聽說他最近雇了架星艦,準備星際旅行。”
再聽到他們的名字,程綃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應該會很傷心吧,紀天去世的時候。”雖然紀宣也是推著他走上刑台的其中一員。
“多少有點吧。”程露垂下了眼眸,想起什麼,抬眼看她,“你知道什麼叫‘永遠不要打開地下室的門’嗎?”
程綃搖搖頭。
程露笑了:“最早是一首童謠,用來諷刺那些虛偽的政客,表麵上光鮮亮麗,地下室卻藏滿了罪惡。
“紀宣就是太早打開了他父親的地下室。況且他和我跟紀準不同,是被寄予厚望最多的人,一直掙紮在他的責任與良心之間,現在才終於如願以償可以做想做的事。”程露道,“你應該替他高興。”
送走了程露,典禮也散了,僅有三三兩兩個還沒離去的人負責清理大廳。
程綃站在門口,看著周遭的每一處細節,回顧著自己走過的每一個地方,眼眶莫名有些濕潤。
這一次真的要結束了。
程綃步行回到公寓,陸時見因為一些事耽擱住,沒能參加她的畢業典禮,直到現在才來接她。
陸時見摸了摸她的頭,敏感地覺察到她情緒的變化:“怎麼了?”
“沒什麼。”程綃笑著抬頭看他,“我們回家吧。”
“好。”
基地裡周問和齊爾出任務了,許役言常年駐地其他星係,隻有高西和修納德在。
程綃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不過她還是道:“我想去個地方。”
陸時見垂眸看她,眼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程綃道,“我想自己一個人。”
程綃去的地方不遠,是基地大樓後的一片墓園。或許因為雇傭兵這種職業天然風雨飄搖具有高危險性,他們每一個人很早都選定了墓區。程綃輕車熟路來到其中的一座。前麵擺了束百合,很乾淨,應該是不久前被人清理過。
程綃摸了摸象牙白的大理石壁沿,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
程綃眨眨眼睛,有些乾澀。她笑起來,朝著墓碑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畢業徽章:“很久了……三年沒有見到你。你看,今天我畢業了。”
夕陽的餘暉落下來,是溫暖的玫瑰色。
“為什麼會在今天來這裡?大概是因為,我總覺得一定要做出一些什麼才能和你說說話。要不然,你又要嘲諷我的不爭氣。”
那次事變後整整三年時間,雙雙遲遲沒有生還的消息,有一些人認為她確實不在了,另一些則堅持她隻是還沒能回來而已,所以棺槨並沒有閉合。程綃將她墓碑的地方記得爛熟於心,但這卻是三年裡她第一次鼓足勇氣來見她。
“我覺得你還沒有離開。要問原因,也許是你把你的那種能力留給了我,我總感覺有一天還會和你見麵。”程綃彎腰,將手上的花束放下來,擺整齊,“周問……周問也是這麼想的。他現在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提的。他在休假的時候經常會開著戰艦到你出事的地方,或許……他是希望能夠再見到你。”
傍晚起風了。
程綃直起身子,裹緊了外套。
天一點一點黑下來,周圍沒有燈光,所有一切融化在經久不散的黑暗裡。
臨走前程綃有點不舍得,屈膝半跪,輕輕撫摸著碑壁。
“我……不,是我們,雙雙。”她說,“我們都在等你回來,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