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市市醫院。
人潮洶湧。
初嵐麵色蒼白,拿著報告單，坐上網約車，報了家中地址。
這破公司誰愛乾誰乾,上司天天嗶嗶賴賴,錢給的沒同行高,還一天到晚熬夜趕項目。
辭職,必須辭職。什麼都沒命重要。
到了第二天,初嵐拿著辭職信進公司，就聽見同事們竊竊私語。
“……當時她就趴在桌子上,我以為她睡著了,就過去叫她，然後她就一副要死的樣子,喘不上氣也說不出話，好幾個同事都看到了,就隻能送醫院搶救唄。年初的那位也是這麼就，不行了。”
初嵐撇了撇嘴，沒去工位,直接進電梯，按十五樓,去人事部。
電梯門一開,人事直接和她撞上了。
“唉初嵐？你怎麼來了，我還正打算找你呢。”
初嵐假笑：“嗯。”
人事麵帶猶豫，引她進辦公室,吞吞吐吐道：“是這樣的，我們知道你在公司暈倒,是因為熬夜加班,完成工作,但是……”
初嵐沉默地聽著，人事叭叭叭了好一陣，話裡話外讓她主動離職，年初死了一個程序員，公司上了熱搜，就被死者家屬發去微博，堵在公司門口鬨了一個月。
死在崗位上會引發社會輿論，萬一上熱搜，還要公關團隊出麵解決。
初嵐不等她說完，直接推出去辭職信，雙手抱臂，靠回沙發上。
人事麵露尷尬，隨即歎了口氣：“行，這樣也好。”
好在公司也算大廠，初嵐簽了保密協議，給的違約賠款非常多，多到足夠讓初嵐還完房貸。
但也隻夠還房貸，海市房價太貴。
於是她賣掉兩支基金，在家裡躺了三個月，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打遊戲，看，做一名合格的網絡弄潮鵝。
沒有人來打擾。
父母甚至不知道她差點過勞死。
畢竟上中學時，初嵐就一個人住，她兩年前換的手機，沒有父親聯係方式，母親隻在過年群發消息，初嵐象征性回一條。二十歲前初嵐不能釋懷，二十歲後她覺得好爽，因為他們不問她要錢，也不要她養老，甚至不爭外婆在小鎮上留給她的房子。
又在床上癱了三個月，初嵐想做點彆的，回憶往昔，有許多事沒做，比如旅遊。
但旅遊要花很多錢，她又又又沒錢了。
初嵐翻翻手機，這些年她年終獎全部投了基金，漲勢害挺好，乾脆全賣了，去約十年網友憨憨見麵，好好玩一玩。
憨憨聽她賣了全部基金，震驚不已：“你瘋了，現在漲得那麼好，說不定還能漲，現在賣虧死了。”
初嵐才不管，這幾年她買的也多，十萬翻成了二十萬。
“已經賣了，機票都訂好了，你彆半路拋棄我就行。”
“我像那種人？”憨憨收到航班信息後，給她發了地址和其他亂七八糟的男菩薩圖。
憨憨真名岑照含，初嵐吹了下彩虹屁：“你名字挺美。”
岑照含：“你也不錯哦。”
初嵐：“謝謝。”
岑照含：“就是人傻了點。”
“……”
誰知，第二天起，國內基金遭遇近十年最大暴跌，就連金融從業者也紛紛被割，岑照含也不例外，五十萬一夜蒸發。
而初嵐，毫不知情，恐怖如斯，隨手一賣就賣在了頂點，成功攜巨款撤離。
岑照含：“你這是什麼狗屎運？！”
初嵐：“你這什麼投胎技巧？京市三環內九套投資房，躺著收房租都能年入百萬的人，羨慕我的二十萬？”
然而，讓初嵐震驚的不僅這一點。
第日天，京市機場。
“草。”初嵐摘下墨鏡，伸手rua了岑照含的腦袋，“靚女，你好美。”
岑照含笑了：“你也不錯哦。”
初嵐的確不錯，身高173，冷白皮大長腿，就是胸前非常平，與後背差異不大，畢竟後背凸起的，還有蝴蝶骨。
而反觀岑照含，雖然身高165，但凶至少有C。
初嵐：“怎麼肥四！”
岑照含：“你太瘦了，吃胖再減肥吧，凶就有了。”
“做不到。”初嵐吸了一大口香濃的芝士蓋，“我上個工作傷了腸胃，現在怎麼吃也吃不胖。”
“……”
岑照含知道初嵐住院，一時不清楚可憐她，還是想打她。
兩人白天逛吃逛吃，晚上回岑照含家打遊戲，客體電視配的是七十二寸大顯示屏，還有Ps4，兩人端著手柄一起玩。
初嵐撫摸著Ps4，流下了貧窮的淚水。
假期很快過去，正是周天晚上，岑照含明早還要去公司，十點，她關掉電視。
但初嵐不用去公司，她辭職了，她再也不用早起了！
“不要熬夜，快去睡覺！”岑照含扯她胳膊。
初嵐：“我訂個機票。”
“才玩了幾天，怎麼又要回去了。”
“都一周了。”
岑照含瘋狂耍賴：“你就不能來京市上班嗎？我們廠也搞遊戲啊，跟我混不好嗎？少奮鬥多少年，富婆愛你。”
初嵐拒絕，她房貸已還完，再進大廠旗下遊戲工作室乾什麼？繼續996嗎？
“算了吧，你們廠好難進，競爭好激烈。”
隔日，岑照含約初嵐去喝下午茶，就在她公司附近的星爸爸。
初嵐推門進去，就看見岑照含身邊坐了不少人。
“快來！”岑照含招手，逐一介紹，“這是我好基友初嵐，這是我們同事，康燁，還有李輕輕。”
初嵐挨個打了招呼，坐下來不禁感歎：“你們公司還挺悠閒，還能跑出來喝茶？”
李輕輕指指天花板：“全是這棟樓上下來摸魚的，摸到五點半走人。”
初嵐驚了。
這公司氛圍，和她從前那個完全不一樣。
五點半能走人？她以前七點能走人就很好了，資本家還免費提供零食晚飯和夜宵，就是想讓他們加班到深夜。
初嵐：“萬一老板來查呢？”
康燁微笑：“不查，他也經常來。”
初嵐倒吸一口涼氣。
得知初嵐也做遊戲策劃，還在找工作後，康燁眼睛一亮：“唉太巧了，我們組正好缺策劃，你要不要來？”
“……”
初嵐盯向岑照含，岑照含嘿嘿一笑。
果然，她說怎麼突然來了兩個同事，原來岑照含都串通好了。
初嵐：“不了，主要是我想做條鹹魚。下一份工作必定要不起眼，遊戲不能名氣太大，太大很累。錢不能太少，事必須少，每天準時下班，不應酬。”
岑照含：“姐妹，醒醒。”
下一秒，隻聽康燁興奮道：“好啊，那不就是我們Q1工作室？每天十點到崗，四點開始摸魚，彈性工作，你睡到下午來也沒事。上麵不重視，就把我們當情懷養。”
“？？”初嵐不信世上還有這等好事，“你們手上有什麼遊戲？”
“《天-行》。”
初嵐瞳孔地震！
《天-行》是一款仙俠主題的網遊，於二十多年前登陸市場，是一代人的童年回憶。她中學時，也偷偷去網吧玩過三個暑假。
可現在，《天-行》日薄西山，火的遊戲太多，後浪早把前浪拍爛了。
如今《天-行》，隻有一批固定玩家還在堅持。版本更新有氣無力，技能數據不做調整，資料片……維持原樣就好。
初嵐沒想到，她有天還能親自參與策劃《天-行》。
“……還是算了吧，我進不去。”初嵐說，“我上個工作差點過勞死，你們廠HR一定會刷我。”
康燁不以為意，人事部門經理和他非常熟，隻要他打招呼，絕不會拒絕。
畢竟他康燁可是全公司上下十萬女同事的夢，如果當年不沉迷遊戲，現在早去當愛豆了。
“我們給你內推唄，你想做哪方麵？”康燁說。
初嵐再次震驚：“什麼方麵都行？”
康燁微微一笑：“行啊。你薪資要求大概多少。”
初嵐試探：“二三十萬？”
康燁：“2開頭有可能，3開頭有點困難。”
想多了！還三十萬，就他也一年稅前也才29萬！
初嵐鬆了口氣，隻要不低於2開頭，她都很開心。上一份工作996，時不時007，但好歹算上年終獎，也能到40萬左右。
聽到她同意，岑照含比初嵐更興奮：“嵐嵐快點，人家等你哦。”
一時間，康燁和李輕輕看她們兩的眼神都變了。
初嵐：“。”
她默默推開岑照含。
回到海市，初嵐就傳了康燁簡曆，順便把房子租出去。這套房她不想賣，雖然小，但地段很好，放個幾年估計能升值兩倍。
而另一邊，康燁坐在電腦前，點開初嵐簡曆，準備幫她潤色一下，再拿簡曆去找主策，讓主策問HR要人。
下載進度100%，文檔彈出，康燁往下一拉——
“！？！”
他深吸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初嵐履曆少得可憐，隻參與策劃過一部遊戲。
但這遊戲——
這遊戲熟悉的名字。
近年現象級手遊《守衛王座》的戰鬥策劃之一？
這款遊戲內容完全是線上匹配對戰啊，戰鬥策劃就是遊戲的核心！
不會吧不會吧，他怎麼隨便一撿，就撿進來對家的精英？！
但康燁轉眼想明白，初嵐前公司一定看《守衛王座》大火，戰鬥基礎也不再變動，就卸磨殺驢了。
康燁兩眼發光，立刻抄起手機，聯係主策白清塵。
他好像挖到一個大佬！！
-
初嵐拎著行李箱，再次來到京市，在地鐵站邊租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
岑照含盛情邀請她住她家，初嵐拒絕了。她也不是沒錢，正好海市房子也租出去了，用那邊租金交這邊房租，綽綽有餘。
一切都很順利，就是準備入職那天，初嵐看著合同，滿臉問號。
對麵，HR麵帶微笑，嘴一張一合，初嵐聽完久久沉默。
“你說多少？”她又問。
HR重複：“47k*16，不算花紅。”
初嵐飛速算了算，那一年就是75萬2的稅前工資，比她上份工作翻了整整一倍啊！
她知道業界薪資不透明，但這也太誇張了。
換了份工作，工資翻一翻，這樣下去，過不了兩年，她就能在京市買房了。
事出反常，一定有詐，開這麼高工資，無非想把她騙進去996，資本家又不做慈善，還能給她送錢？
初嵐清了清嗓子：“您確定職位是《天-行》的……敘事策劃？”
《天-行》的基礎都在，敘事策劃無非寫幾個日常任務內容，比如給路邊老大爺寫個“我腳好痛，孫子也不在身邊，幫我采【十個止血草】吧！”諸如此類的對話，然後玩家就去跑腿，回來交任務兌換經驗。
這種工作也能一年七十萬？
這種工作是真實存在的嗎？
HR：“《天-行》那邊說，他們隻缺敘事策劃。”
初嵐：“……”
可能隻缺劃水的吧。
見初嵐一副糾結的模樣，HR歎了口氣。《守衛王座》的戰鬥策劃跳槽的事傳出來，公司裡幾個工作室都來搶人，誰知《天-行》那邊已經預定了。要是放在其他工作室，薪資早就開到上八萬了。
HR：“如果您對薪資不滿意……”
不滿意也可以去Y3工作室，他們主策林寂昨天也來要過人。
初嵐：“我的確不滿意。”
HR笑了：“可以，Y3主策說薪資您來定，最高能開到一百二十——”
初嵐擲地有聲：“怎麼能開七十萬呢？三十萬最多了，不能再高。”
HR：“……”
她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最終，初嵐心情忐忑，拿著五十萬的年薪入了職，並認識了《天-行》團隊的現任主策，白清塵。
清塵主策人如其名，麵容清雋，加上少白頭，讓他多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迎新會比較簡單，就在樓下咖啡廳帶薪喝茶，五點半準時走人。
初嵐顫抖著手，收了主策的迎新大禮包，回家打開一看，是款美版Ps5遊戲機。
香，太香了。
她早就饞岑照含的Ps4，沒想到她如今有了Ps5。
這就是有錢的快樂嗎？
-
二.
在這養老部門劃了半年水後，初嵐接到第一個正式工作。《天-行》半年後要發新資料片，主策讓她設計一個全新的人物NPC，作為新副本的終極boss。
初嵐想了想，搞了一位容貌絕世的魔尊，從小生活在殺戮與仇恨中，行事肆無忌憚，但他智商太高，嗜血刀下無人生還，除了正道盟主的小女兒。紅衣似火，吵得像隻過冬的麻雀。
魔尊第一眼看見這姑娘，就非常討厭。
腦袋空空的人間大小姐，嗬，也配和他過招？
但他屢次要鯊，屢次沒動手。小姑娘打上魔宮，魔尊總不還手，就每天下午跑去和她吵一次架。
好景不長，正道盟主派了他的女婿上西昆侖，刺殺魔尊。小姑娘為了保護未婚夫，死在了魔尊劍下。
自此，魔尊隻穿一身紅衣，平時坐在西昆侖之巔觀雪，抱著他那把嗜血屠刀。
初嵐提交了草案，並做好改十二版的準備，出乎意料的是，主策一遍通過。
於是她細化了一下，找到美術部，可過了兩版，初嵐都覺得畫出來的人物欠了點味兒。
屋漏偏逢連夜雨，當天下午，主策忽然帶來一位公司高層——秦紫衣秦總監。
“我們接到舉報，《天-行》被抄襲了。法務部已經提出起訴，但一審敗訴，對方還要求賠償名譽損失。”
康燁驚呆：“這個年頭還有人抄襲《天-行》？”
秦紫衣：“抄成了手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