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旬的異能與因果聯係有關,他才能從被模糊的認知中一絲絲理出真相，想起關於聞則關於祂的身份來。
可為時已晚，他現在不能動，不能發出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那個名叫晏玖的青年,到底是什麼人,祂為何會這麼信賴他。
拿笛子的小熊玩偶,繼續吹笛,隨著曲調的變化,那些小熊玩偶慢慢癟了下去，變成一隻一隻的小熊餅。
看上去有些滑稽,此刻卻沒人笑得出來，無論是心理層麵還是生理層麵,他們都笑不出來。
一點點黑色的影子，吞噬了所有的光亮,天空中開始飄落一片片黑色的羽毛，巨大的黑色羽翼遮天蔽日。
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生物，出現在他們眼前。
在場幾人其實都看不清生物的外形,隻知道那是一片巨大的暗影。
“是祂,怎麼會，祂怎麼會以這個狀態出現。”
“不對，時間不對，瘋了，如果不是那些隻知道爭權奪利的王八蛋,祂怎麼會這麼早就醒過來。”
他們無法動彈，隻能等著末日來臨。
在場幾乎都是在上一次活到最後的人，他們隻見過祂一次,或者說隻見過這個狀態的祂一次。
祂永遠以人類的外形出現，卻隻像個旁觀者，看著芸芸眾生在夢世界中掙紮求生。祂對殺人或是毀滅這個世界並沒有興趣。
最終的災禍，其實來源於人類的欲望和執念。
祂隻能算是一個引子，一個結束，最後，祂覺得很吵，結束了混亂的一切。
蔡景輕輕說了一句：“這一次，還沒開始，祂就已經厭煩人類了嗎？”
“即便再來一次，我們依舊毀於自身。”趙熠聲音有些發木。
巨大的陰影，卻再此時沒有繼續擴張，祂張開黑色的羽翼，將不遠處的青年包裹其中。伴隨羽翼包裹而上的，是湧動的黑色陰影。
黑色的陰影慢慢膨脹，吞噬了視線之內的所有物體。他們知道，這是夢世界要徹底吞噬融合現實世界的征兆。
這是？
巨大的暗影之中，紅色光芒亮起，像是祂的眼睛，看了過來。
祂不可直視不可提起不可談論，丁旬想要閉上眼睛，卻已經來不及。
他聽見囈語，聽見混亂的聲音。
[不許看他不許記住他不許認識他……］
“丁隊？丁隊！”
丁旬回過神來，眼神一陣恍惚。他摸出一隻煙，叼在唇間，點燃，猛吸一口才回過神來。
“我們可以動了？”
趙熠過來摸了摸他額頭，說：“你說什麼胡話呢？什麼可以動了。”
“哦，對，林共秋出來沒？”丁旬想起來了。
他們在小熊專賣店門口看到林共秋留下的暗號，說等會就出來，於是便在此處等待。
“丁隊，我在這。”
林共秋舉手，“你怎麼回事？
我人都在這杵了幾分鐘了，都沒看見我。”
丁旬笑了一下，“你都想起來了？想起來就好，我們缺人缺得厲害。出去就去報道。”
“還是想想怎麼出去吧。”
他們一邊閒聊，一邊向著遠方走去。
奇怪的是，遠方明明是一團濃重的黑影，沒有道路沒有光亮，他們卻渾然不覺地走了過去。
***
幾分鐘之前，晏玖牽著聞則，已經看到了趙熠一行人的身影。
聞則卻忽然說了一句：“小玖，我們到我的小房子裡去好不好？”
晏玖低頭，看著牽著自己手的聞則。
十歲的聞則，已經初步有了些少年模樣，臉頰開始褪去嬰兒肥，由精致可愛變得俊美帥氣。
他在學校時，老師都評價這是個早熟的孩子。在一群猶如未進化完全的同齡男孩中，顯得特彆格格不入。
不過，每一次，聞則看向他的眼神，永遠是亮晶晶的，一如初見那日。
最初的晏玖還能對這樣的眼神視而不見，幾年相處下來，已經習慣在狗狗般的眼神下屈服。
“嗯，好，去你的小房子看看。”
儘管他想快點離開這裡，但到聞則的小房子去看一看，也不耽誤時間。
“嗯！”
“不過，我剛認識的朋友們還在那裡等我們，先去打個招呼，好嗎？”
聞則看著他，瞥了下嘴，有些不滿，“朋友？小玖不要管他們好不好，你有我就夠了呀……”
晏玖卻皺了皺眉，語氣有些眼熟：“聞則，我是在他們的幫助下才找到你的，不告而彆的話，不禮貌。”
聞則雖然沒有安全感，獨占欲也似乎有些強，但還是很乖巧的。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點頭道：“對不起，小玖，我錯了，小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去找他們吧。”
晏玖很欣慰，牽著他的手向約定的位置走去。然而，等他們走到位置的時候，人卻不見了。
“嗯？怎麼回事？剛剛在店裡的時候還看到他們。”
聞則輕輕搖了搖晏玖的手，說：“他們應該是有事先走了吧，不像我，隻會一直陪著哥哥。”
“哥哥？”晏玖一陣無語。
“我聽你這麼跟那位姐姐說的，說我是你的弟弟，我覺得叫小玖哥哥也很好呀。”
晏玖沉默下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答。他下意識在連線版本的資料庫中查詢一番，發現在人類的言語係統中。
這個似乎叫做“綠茶”？
奇怪的定義，他隨手關掉資料庫，說：“那我們先去你的小房子吧。”
“嗯！隻要小玖想，我們就能到達我的小房子。”
話音才落，晏玖隻覺得光線一暗，再次明亮的時候，已經滿目皆是怒放的花朵。
相較五年之前，小花園的麵積似乎又擴大了，或者不能說是小花園，而是一片花海。
花海之中，那棟小房
子已經變成了兩層的白色小屋子()，二樓有一個小小的陽台?[(()，落地窗打開，裡麵的白紗被吹出窗外。
一切皆是美好之景。
“哥哥，你喜歡嗎？”聞則問。
晏玖低頭看過去，問：“你真的很喜歡哥哥這個稱呼？”
聞則叫哥哥的語氣，實則有些不太一樣。此前，他叫林共秋姐姐的時候，都會加一個前綴——這位姐姐，一聽就是禮貌地稱呼陌生人。
但他叫晏玖哥哥的時候，聲音甜甜蜜蜜還帶點上揚，聽得晏玖這種性格都有幾分不自在起來。
聞則很認真地解釋：“嗯，哥哥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彼此最為親近，我和小玖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所以叫哥哥不好嗎？”
他猶豫一下，“如果小玖不喜歡的話，我可以不叫的。”
“……”一個稱呼而已，晏玖並不在意，“行吧，哥哥就哥哥。”
話音才落，晏玖的位麵交易平台就自動打開了，除他之外旁人都看不到的虛擬光屏上，閃爍著紅色的警告。
[警告：位麵交易員不允許同客戶發展出超越交易的關係，警告，警告——］
晏玖隻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關掉平台。天高皇帝遠的，誰在乎這點警告。至於回到交易平台後會有什麼樣的懲罰，他也不在乎。
交易員都是平台資產，最嚴重的懲罰不過是再次進入中心解析重組，成為一個全新的晏玖。
他沒什麼在意的東西，在身上留下的這串坐標也來過了，更無所謂重組不重組，那不如憐取眼前人。
“走吧，我親愛的弟弟，到你的小房子裡去快就。”
晏玖轉身往前走，卻沒看到身後聞則的異狀。
聞則腳下的影子，翻湧著，掙紮著要從地麵脫離，影子上，甚至還閃爍著點點紅光，仿佛一雙又一雙的眼睛。
祂，都是祂。
祂說。
[那是什麼。］
[那個東西威脅我們的小玖。］
[哥哥我的哥哥我的小玖我想碰觸他。］
[毀掉那個東西毀掉那個威脅小玖的東西。］
[殺死那個東西吞噬它把它撕碎給小玖哥哥玩！］
“聞則？”晏玖察覺到他沒跟上來，喊了一句。
“來了！”聞則一腳踩碎那些蠢蠢欲動的影子，跑著跟上去。
是我的小玖，我的哥哥，跟你們都沒有關係。
小房子的外麵，有一圈矮矮的白色柵欄，裡麵種滿了紅色玫瑰。穿著各色製服的小熊玩偶穿行其中，打理著小花園。
晏玖被聞則拉著，坐在小花園的小亭子裡喝茶。
熟悉的女仆小熊推著小餐車冒出來，上麵保護食物的蓋子比小熊本身還高了一倍有餘。
它吃力地去掀蓋子，看得晏玖忍不住想要幫上一把。隻是他才伸手，就被聞則輕輕攥住了。
“哥哥，你想吃什麼？你喜歡吃甜的對嗎？”
() 晏玖微微一愣()，嗯()，你怎麼知道。”
聞則笑眯眯地說：“我當然知道，我是最了解小玖的人。”
得意洋洋的小模樣，身後仿佛翹起不存在的尾巴。晏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說：“那這些都是甜的？”
“嗯。”聞則點頭，掀開小推車上的蓋子，露出一個巨大的甜品塔。
粉色的草莓蛋糕，褐色的提拉米蘇，藍紫色的藍莓慕斯，種類比任何一家甜品店都要齊全。
“小玖，嘗嘗。”
聞則心滿意足地看著晏玖坐在他們的小花園裡，吃著小蛋糕。
他腳下的影子又在蠢蠢欲動，那些綿延至遠處的黑色影子，想要靠近晏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