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親(1 / 2)

提親?

司徒衍的話剛一落下, 高宗皇帝和皇後對視了兩眼,齊齊震驚。

皇後已是意識到不妙, 擠出僵硬的笑容, 試圖圓場, “太子是考慮好了, 想要迎娶張國公府的千金了吧。可是, 這麼晚了,你父皇要歇下,此事等明日再說好了。母後會宣張國公夫人過來說親。”

隻是, 司徒衍沒有順著皇後的話說下去, 一向懶散的目光裡透出堅毅的神色, 蒼白的唇微微翕動著,唇裡迸出的每一個字都是擲地有聲,“兒臣求娶的武安侯府的沈葭。”

“不可以,她是你妹妹。”皇後的聲音裡儘是激動之意。

她步履趔趄地往前走幾步,險些激動地跑去, 直接將司徒衍拉回去。

“她不是。”司徒衍慢悠悠地說道:“母後,她隻是你認下的義女。既然, 兒臣已經打算娶她為妻,母後就不要再堅持以前的想法了。往後, 她還是會像從前那般喊你的。”

夜, 寧靜得出奇,殿外的風聲亦是大了些,不斷地往殿內灌入冷風, 將司徒衍的衣袍吹得鼓脹。

殿中的其餘宮人皆是屏住呼吸,心驚膽戰,注意著高宗皇帝的一舉一動。

其實,當時,太子殿下將沈葭帶去東宮時,大家就看出了一點端倪。

隻不過,太子向來沒有認真對待過什麼人。他們隻當太子這回也隻是隨便玩玩。

他們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上心了。

高宗皇帝還坐在桌案前,手裡還提著剛被用來寫書信的筆,他眉目間已然添了幾分怒意。

“你再說一遍?”高宗皇帝吐著濁氣,胸口處似是不太舒服,他粗粗地喘息了一陣,以至於說話的中氣不是很足。

司徒衍的氣息凜然,唇角被輕輕地扯動,鳳眸裡浮動著不羈的光澤,卻是愈發堅定。

“兒臣說,想要求娶沈葭。既然六皇弟可以向父皇提出這個請求,兒臣為何不可以?”雖是開玩笑的口吻,但在他說來時,卻顯得分外認真。

“砰”得一聲,他隨手抄起一塊硯台,砸到了司徒衍的腳邊。

墨汁悉數灑在地磚上,他那繡了銀線蟠龍的黑靴和袍角即是染上一團墨漬,但很快與原本的顏色混在一起。

司徒衍未挪動腳步,甚至看也不看一眼,像隻是來告訴高宗皇帝,他所做的決定。

“朕不會同意你的。”高宗皇帝粗粗地喘氣,顫抖的手指,指著司徒衍,眼角的褶皺愈發得深。

“太子,不要再與你父皇作對了。”皇後眸中含淚,攥緊了帕子,苦心奉勸:“事到如今,你竟是連朕的話都不聽了嗎?”

無聲的回答,就是司徒衍的回複。他鐵了心而來,又豈是沒有考慮過被駁斥的可能。

這種壓力是無可避免的。

然而,他一想到少女那晶瑩含淚的眼眸,心裡已是百轉千回。

一開始,他不希望讓自己耽誤了她的人生,可他此刻若是從來袖手旁觀,她隻怕也難逃被指婚的命運。

罷了,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他還能為她做點什麼。

幾人逐漸地陷入僵持中,宮人們提心吊膽,紛紛低下頭,連挪動身姿的力氣都沒有沒有。

這時,在殿外守候的高公公倏然進來,稟道:“陛下,太後娘娘來了。”

高宗皇帝的眉頭略微一鬆,不想讓太後看出他的煩悶心緒。

太後著了身赤色的常服,發髻簡單,眉眼間,殘留著倦意,一看就是被人從睡夢中喚醒,匆忙趕過來的。

但是,太後的性子活絡,擅長調節氣氛,“皇帝,你最近又跟後宮那隻妖精常混在了一起了吧,氣色都比前幾日差了不少。你跟母後說說看,最近是哪隻妖精一直在纏著你?”

高宗皇帝試圖隱藏自己的不悅,恭敬地說道:“母後這麼晚過來,是有何要事?”

太後瞧了眼司徒衍,又轉過頭,笑嗬嗬地說道:“哀家是覺得,太子的性子頑劣,既然年紀到了,那是該找個媳婦收拾他了。改明兒,有幾個小皇孫在哀家的跟前跑動,哀家也高興。”

高宗皇帝問道:“母後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哀家正想跟你說這事呢?”太後一拍手腕,似是頗為感慨,“哀家看葭兒那小姑娘條靚盤順,性子也是乖巧懂事。她跟太子也相處了一些時日,兩人想必也熟悉一些,也不需要再用太多時間去培養感情。”

高宗皇帝直盯著司徒衍,自然是聽出了太後的話裡之意。

他大概已經猜到太後這麼晚過來,怕是受了太子之托。

而麵對太後,他不能大發脾氣,隻能悶悶地看著桌麵。

皇後則是毅力頑強,一個勁地在太後耳邊勸說:“母後,太子不能和葭兒成親,太子妃的人選還有其它合適的……”

“皇後,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古板了?”太後沒有將皇後的話放在心上,而是不以為意地笑道:“反正,葭兒以後還跟我們是一家人,哀家看挺好的,沒什麼不合適。”

無論皇後怎麼說,太後都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而司徒衍依然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形單影隻,姿態卻是傲然。

高宗皇帝思索許久,扶著桌案站起來,由宮人為他披上外袍。

在高公公的攙扶下,他走到司徒衍的麵前,沉了嗓音,逼問道:“你真的決定好要娶她了?”

即使是在生命垂危之際,高宗皇帝的氣場依然強大。

在這種震懾下,司徒衍未皺眉頭,隻微微頷首。

“那你能挨朕十鞭嗎?”高宗皇帝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被氣暈過去,“你若是能挨得住朕的十鞭,朕就同意你的請求。”

他以為司徒衍至少會考慮一下,司徒衍卻是迅速地給出了回複,“兒臣可以。”

“來人,去取雪玉鞭來!”高宗皇帝也是動了真格,命人去取了鞭子來。

一聽到雪玉鞭的大名,在場的人皆是心中一凜。

大家知道,這雪玉鞭常年在浸泡在冰池之中,一鞭抽到肌膚上,寒意便是會漫入骨髓,令人如同墜落千年冰窖,疼痛中伴著刺骨的寒意。

而太子的重傷初愈,恐怕,更是不該去承受這般的痛楚。

高宗皇帝是想到這一點,以為太子總該妥協了。

可直到他握緊雪玉鞭,將第一鞭抽打在太子的脊背處時,司徒衍的態度都很是決然。

他畢竟年輕,烈骨難消。

一聽完高宗皇帝的話,他二話不說,就是麵朝殿門口,單膝跪地,從始至終,都咬著牙齒,姿態從未改變過。

清冷的月華映入窗欞,照著他完美的側臉和挺拔的身姿,如一株傲然的雪鬆,在風雨來臨之際,依然不動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