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 桃花已經在開始陸續凋謝,隻留下微末的餘香。
夜深了,狂風攜了慘敗的桃花瓣入室,吹得簾幔翩飛。
殿內, 幾盞刻了白龍雕像的落地燈散出暗淡的光暈, 映著簾後那兩個起起伏伏的身影。
女子低泣聲若有若無地傳出,夾雜著一絲不可言喻的曖昧。聲音柔媚入骨,正常男人聽了, 怕是都會把持不住。
司徒衍見了她千嬌百媚的姿態,一雙鳳眸裡點點暗色的火焰, 愈發得不聽她的話。
“你可以了嗎?”半晌, 沈葭的粉拳落在他的肩頭,眉間還帶著幾分嗔惱。
即使身處在如此火熱的狀態裡,司徒衍仍帶了幾分冷靜與自持。
他的唇畔勾起笑, 將她**的鬢發撥開,低醇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 “姑娘還是堅持要走嗎?”
沈葭沒什麼力氣說話。
她略略地喘了幾聲,水潤的杏眸直直地望著他, 睫毛上燃起白霧, 繼而,晶瑩的珠子滑落下去。
她想了一會,才道:“我並非沈夫人所出。至於我親生母親是誰,她是怎麼死的,陛下想必也清楚。如果我留在宮裡, 我不知該如何麵對陛下。我不想,也沒辦法對陛下動手。但倘若日日相見,心中的怨氣必然會加重,又是何必呢?”
不管怎麼說,先帝是他的親生父親,長孫氏也是他的親生母親。她無法忘記長孫氏的所作所為,也不清楚司徒衍的想法,若是繼續跟他在一起,他也不可能避免地會與長孫氏產生矛盾。
司徒衍的動作一頓,最不願意聽到的話,終究是從她的唇齒裡迸出。
長孫氏的那句話又是縈繞在他的心頭。
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時,確實不會原諒他。
而他不曾想到,這一天,來的竟是如此之快。
司徒衍不想看她這般堅定的眼神。
他用大掌蓋住她的眼,任由自己的意念肆虐。
沈葭每次想起來時,又會被重新推倒。
她軟成了一灘水般,無力去掙紮。
司徒衍忘了時辰。
直到她低低的啜泣聲再次傳來,他才鬆開手。
望著那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時,他以為她想的還是方才那事,頗為無奈地歎道:“怎麼哭成這樣?跟朕在一起,真讓你這麼難受?”
“你這樣,我會覺得疼。”沈葭推了他幾下。
司徒衍頓時了然。
他伏在她的耳邊,嗓音喑啞,氣息滾燙,“還不是因為嬌嬌是個沒心肝的。嬌嬌急著跟朕分開,所以,朕很生氣。”
他吻過她眼角的淚痕,做了一下調整,主動成為被壓的那方。
司徒衍鳳眸裡又是流露出星星點點的笑意,有些放肆又有些妖涼,似乎是沒有將她方才那些話放在心上。
“朕已經躺平,隨便你欺負。你也可以讓朕不舒服。”
殿內的燈燭沒有熄滅,兩人都能看清彼此的神情。
沈葭睜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視線都不知道往哪擱。
“既然你我都不高興,我們乾脆分手好了。一彆兩寬,各自歡喜,豈不是很好。”沈葭在他的肩上輕捶了兩下,想拔腿就跑。
司徒衍的心驀然孤寂,鳳眸深邃,卻是沒了華彩。
一聽到她提起分手時,他體內的暴虐欲就控製不住。
“如你所願。”他咬牙切齒,真的怒了。
司徒衍一把擒住沈葭的腳腕,重新得了掌控權。
但他沒再讓她疼,卻讓她沒了控訴的力氣。
沈葭如同在林中迷失方向的麋鹿一般,任由捕捉她的獵人宰割,吞吃入腹。而她隻能發出點軟綿綿的抗議聲。
他給她帶來一場風暴,在這場風暴的肆虐下,一團團煙火在腦中炸開,讓她徹底沉淪。
那身被沈葭壓住的寬袍被弄得皺巴巴的。
等她好不容易擺脫司徒衍,從地上爬起,給自己找衣裳穿時,發現那袍子仿佛是在水裡浸泡過一般,根本沒辦法穿。
沈葭的臉頰一下燒紅了,壓根不敢對上司徒衍的眼。
司徒衍邪意更甚,能輕易令人沉迷於其中,周身的氣息竟是無比的寒涼。
他慢條斯理地穿上衣袍,又去將宮人送來的衣裙拿來,丟到沈葭的麵前。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往外邁去。
沈葭穿上衣裙後,低著頭,追上他的步伐。
卻聽得他怒吼一聲:“給朕滾遠點。”
沈葭:“……”
這是穿好衣服就不認人了?
她剛準備滾,又聽得簾幔外有一陣腳步聲響起,有內侍惶恐地應下:“陛下恕罪,奴才這就滾。但太醫曾囑咐過,陛下要早些歇息。”
那名內侍隻是來送宵夜罷了,結果遇到氣頭上的司徒衍,隻能暗認倒黴。
原來不是對她說的。沈葭暗鬆了一口氣。
可司徒衍又回過眸,眸裡已經沒有什麼神情,有的隻是一片淡漠,“至於你,你想走就走吧。走了就彆讓朕再看到你。”
沈葭的心尖一時襲來陣陣刺痛感,睫毛一眨,下眼瞼處抹上濕意。
她飛快地離開此處,消失在連綿的雨幕中。
雨聲掩蓋了一切的嘈雜。
養心殿一晚都亮著燈,側邊的一扇窗子被打開,司徒衍臨窗而立,看著窗外飽受暴雨摧殘的桃樹,以及那早就消失的倩影。
司徒衍的衣襟處微微散開,頭發未用發冠束起,鎖骨處殘留著斑駁的吻痕,露在寬大衣袖外的手背上亦是有若隱若現的指甲印。
由於剛經曆過一場情.事,他的身上帶了分性感狂野,連呼吸聲都透著幾分沙啞。
“陛下,清河大長公主那邊,還需要送信過去嗎?”高公公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詢問司徒衍。
高公公很懂規矩,不該看的東西,會自覺去避開。
因而,他並沒有順著司徒衍的視線往外看,而是拾起之前被司徒衍丟掉的信紙,專注地等待帝王的回複。
其實,在沈葭來之前,司徒衍已經寫了一封信。
自從在長孫氏那處出事後,他就得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太醫們合力將他體內的毒暫先壓下去,他才沒有在彆人麵前表露出異樣。
但他必須得考慮後麵的事情。
如果他還能活下去,就算是用搶的,他也要把她娶回來。
可他如果走了,他自然舍不得讓他的嬌嬌一個人留在世上。
他也專門為她寫了一份遺囑,如果他真的去了,也要帶她一起走。
可當她在雨中等待的時候,他透過窗子往外看,覺得那麼鮮活的小姑娘,若是真隨他去了,怕是會再也笑不出來了。她本就是荊棘叢中的陽光,他還是不要把這唯一的陽光也遮去了。
所以,司徒衍將第一份遺囑毀了,重新寫了一封信,準備讓人交給清河大長公主。
先帝過世之後,清河大長公主就有前往蜀地的意願。蜀地遠離京都,也遠離紛爭,亦不在邊境,將來,不管是京中有何變故,還是發生什麼戰亂,蜀地都是最不容易受到波及的。
對於她來說,那算是個最安全的地方。他再給她多準備些銀兩,她就可以無憂無慮地度過下半輩子。
不過,既然她自己已經打定主意要隨姬煜回去,那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隻是徒勞。
司徒衍回過頭來,走到桌案前坐下,俊美的臉上透出絲絲的青白之色。
高公公見了帝王的臉色,不再多言。
司徒衍讓高公公去將千寒等人叫進來,給他們交代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