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1 / 2)

宮人們奉命將那女子的屍身裹好, 帶到長孫氏的宮裡。

但顯然, 他們在殿外就被攔住。

到後來, 宮人們將屍身留在殿外, 自己進去向長孫氏說明情況。

“太後娘娘, 這是陛下的意思。”宮人們支支吾吾地說著,將司徒衍的意思轉達了一遍。

長孫氏聽著這些話,差點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哀家明白了。你們都回去吧。”長孫氏向來是展現出自己端莊大氣的一麵, 沒有對著宮人發脾氣。

宮婢為她奉上一杯清茶,歎了口聲氣,“太後娘娘, 陛下一直不願聽你的話,也不願收下你送過去的美人,這子嗣的問題該如何是好?”

長孫氏煩悶地揉了揉眉心, 又是擺擺手,“罷了, 你明日差人去請長孫大人來一趟, 然後,再去把李相府和張國公府的大小姐請過來。”

翌日。長孫籌過來了。

他是長孫氏的親兄長,過去的太尉, 當今的顧命大臣。早在前朝未滅之時,長孫家族是前朝宗氏十姓之一, 也是站在權力之巔的大門閥。身為家族中嫡係血脈的長孫氏,從小就被父母兄長捧在手心。

在長孫氏嫁給先帝後,長孫家族給予了先帝巨大的助力。然而, 先帝穩固政權後,曾一度想過河拆橋,甚至重立新後。

因而,長孫籌對先帝的成見也是頗深,好在那麼多年的風雨都挺過來了。新帝已經登基,長孫家族也成為當朝第一外戚,達到空前繁榮的程度。

他認為,自己的小妹長孫氏總該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可當他邁進了太後宮裡,見到的長孫氏,卻隻是一身素淡的淺灰色常服,她正斜靠在窗邊的軟榻上,淡淡地賞著窗外的樹木花草,眉宇間隱著淡淡的憂愁。

窗欞邊,隻擺放了幾盤淡雅的幽蘭。

長孫籌不免感到詫異,在長孫氏身邊坐下,“小妹,你如今已貴為太後,為何還是這般節儉?”

長孫氏的笑容慘淡,“我素來是清淨慣了,不喜歡胡亂搗騰。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改不了。”

長孫籌也懂她的性子,不再多糾結這種小問題,而是開門見山地問:“小妹,你又與陛下鬨不快了。”

“孩子大了,不聽我這個母親的了。”長孫氏徑自歎息,隻覺司徒衍不懂她的良苦用心,“我無非是希望他能早日立後納妃,好開枝散葉。目前對皇位虎視眈眈的可大有人在,他連個孩子都沒有,可怎麼行。”

“隻怕他不是不願意,而是希望有一個女人為他開枝散葉吧。”長孫籌冷冷道。關於司徒衍曾向先帝提親的事,他早已得知了風聲。

“小妹,你當初就不該將那丫頭養在自己膝下,而是找機會,直接將她解決了。那丫頭雖然年紀小,但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這才沒多長時間,她就有辦法讓陛下對她念念不忘了。”

長孫氏的眸色深了幾許,再歎:“是我糊塗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儘管她再恨沈葭的親生母親,可沈葭在她身邊的那段時間裡,是真心將她當成母親對待,她也曾有過一絲動搖。或許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在沈葭被發配到迦藍寺的那段時間裡,她並沒有馬上差人去殺了沈葭。

照現在看來,她是給自己留下了後患。

“你後悔也來不及了。”長孫籌微一頷首,又是問道:“你跟我說實話,皇帝近來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

聞言,長孫氏垂目哀歎,卻不說話,眉間的愁緒更深。

長孫籌見狀,思忖片刻,剖析道:“小妹,我知道你還念著陛下的感受,但你必須認清一個事實。陛下隨時都可以暴斃而亡,倘若他沒有子嗣留下,到時候,這江山隻會落入旁人之手。我們多年來的心血,全都會白費。當務之急,是必須讓其他女子懷上陛下的孩子。如此一來,若是陛下突然離去,我們也可以扶持皇孫登基。”

“陛下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會再聽我們的話,他在朝堂之事上,也是有意打壓長孫家族的勢力。這就我們來說,也並沒有任何好處。可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卻可以由我們培養。”

長孫氏一想起自己送給司徒衍的女子被掐死一事,又是頭疼。

她也看得出來,司徒衍目前還不願意收下其他女人。

可惜,情況雖是緊急,其他女人可以給新帝誕下皇嗣,沈葭卻絕對不行。她不能再讓皇嗣的身體還流著前朝皇室的血。

“我清楚的。我已經讓人去民間搜羅各色尤物。今日,也讓張國公府和李相府的千金過來了。美色當前,皇帝總該有所動心。”

長孫氏知道自己跟司徒衍的關係已經有些僵,再這麼做的話,怕是真的要和司徒衍鬨翻,心有不忍,眼中泛出淚光。但她又考慮到長遠的利益,以及自己背後的家族,又是含淚做出了決定。

“沈葭那個丫頭,如今不在宮裡。我也不能再讓她回來了。”說著,長孫氏的眉目間,凝聚了狠厲之色。

長孫籌欣然點頭:“你早該如此。”

*

夜晚,襄城的驛館內。

容國使團捕獲了一批刺客,此時,這些刺客正跪在地上,等候發落。

沈葭站在這批刺客身前,眸光一點點地暗淡下去,寸寸寒光乍現。

隻見審訊的人對刺客們一邊嚴刑拷打,一邊質問:“說,是誰安排你們來的?”

不過是一會的功夫,刺客們即是咬破了牙齒內的毒囊,倒地而亡,再也沒了呼吸。

可即便他們不說,沈葭心裡也已有數。

姬煜來到她的身邊,對她說道:“長公主,你聽我的沒錯,跟在我們身邊,可真的比晉國皇宮安全多了。”

沈葭不答,他又繼續說道:“長孫太後如今有心要置你於死地,你回了晉宮,也是危險重重。她畢竟是晉國皇帝的親生母親,她對你下手,晉國皇帝也不一定真會護你。”

沈葭提了口氣,回想起司徒衍所做的事,認為他不至於真對自己下手。

半晌,她道:“我相信他。”

“所以,你是執意要回去救他?”姬煜的麵色沉重了些,說道:“那你不要忘了,你留給仁宜太後的承諾。”

“我不會忘的。”沈葭深深地吸氣。

忽聞二樓傳來腳步聲,她抬起頭,視線往樓上看去,就見到仁宜太後倚著欄杆,正在往下看。接收到她的目光後,仁宜太後冷冷地回過頭,離開了她的視線,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

沈葭也不明白仁宜太後在氣什麼。

反正,仁宜太後已將解毒之法告知了她。她做好了決定之後,當晚就踏上了回晉國京城的路。

晉宮裡諸多內侍正忙活著為新帝選貼身醫女的事情,說是新帝夜晚常做噩夢,需要醫女陪在身邊。但實際上,由於普通美人被送到新帝身邊後,總是活不過一個時辰,所以,長孫氏隻能借著醫女為新帝治病的名頭,將美人名正言順地安放到新帝身邊。

沈葭心知若是直接回了晉宮,等同於將自己暴露在長孫氏麵前,確實太過危險。夾在她和長孫氏之間,司徒衍或許也很為難。

她思索一番,乾脆在麵上貼了道傷疤,再扯下幾根頭發。她將頭發剪成碎末,放到蛋液裡麵攪拌後,將頭發碎末貼到眉毛上,讓自己的眉毛變成粗眉。

待喬裝打扮過之後,沈葭再蒙了一方麵紗,前去競選醫女。

當然,負責主選的內侍看到她麵紗下的容顏後,嚴厲地斥責道:“姑娘,你這模樣是想去嚇到陛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