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1 / 2)

司徒衍的話, 如春風一般,吹拂過她忐忑的內心, 沈葭頓覺心頭不再有那麼大的重擔。

“好。”她莞爾道,隻簡單地說了一個字後,並無多言。

自從長孫氏說完以後,沈葭就聯想到清河大長公主先前詢問司徒衍關於皇陵一事時, 司徒衍的反應。

她意識到,長孫氏說的是實情。她的生母很有可能還活在人世。

可她那素未蒙麵的生母如今又身在何處?

她又該何去何從?

對她來說, 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然而, 不管她的內心如何起伏波動, 聽到他靡靡的嗓音後,竟是神奇地平靜下來。

她將自己靠近他一些,如同靠近一輪旭日。

司徒衍似乎沒將長孫氏的話放在心上, 繼續道:“就算慕容芊還活著,這麼多年來, 她都未曾來尋過女兒, 也說明她並不想找回葭兒。既是如此, 葭兒跟她已是沒有任何瓜葛。更何況, 要娶妻的是朕,若是朕願意娶她,又管她是誰。”

說罷, 他沒有給長孫氏開口的機會,又道:“比起關心朕的婚事,朕覺得, 母後更應該關心長孫籌的事。”

長孫氏聽到長孫籌的事時,毫無波瀾的眸子在慢慢地變亮,臉上浮現一抹驚色。

“你對他做了什麼?他也是你舅舅。”在猜測過諸多可能後,長孫氏迫切地問道。

“沒做什麼。隻是,這麼多年來,長孫籌年歲增長,卻操心過多,難免會積勞成疾,落下病根。”司徒衍的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他畢竟也是朕的舅舅,朕應當為他的身體著想才是,所以,朕特派數位太醫前往太尉府,幫舅舅看診,以便舅舅能早日康複。”

長孫氏的骨子裡如同滲入道道涼風。

初夏燥熱的天,對她而言,卻像是數九寒冬般,讓她不由自主地發顫。

她的瞳孔驟然放大,一瞬不瞬地盯著司徒衍。

而他的眼眸,卻如不見底的深淵,令長孫氏感到陌生。

年輕帝王站在初夏的烈日之下,身形高大頎長,衣袖邊緣的絲線跳動著點點爍金。如今的他,早已能獨擋一麵,不會受任何人的挾製,沒有人能忤逆他的旨意。登基後,短短數日以來,他以摧枯拉朽之勢,向附屬於雲隴集團的家族發出致命的攻擊,所過之處,皆是無形的白骨。

因他已是對雲隴集團出手,所以,他才會坦然無懼地站在這裡,與她當麵對峙。

長孫氏的眼皮子始終沒有動一下。

回想起過往的歲月,她感慨了許久,隻覺她付出了那麼多,好不容易盼到先帝死,可沒想到,兒子的做法也是令她寒心。

半晌,她長歎一聲:“皇帝,你可忘記,你為何會一路順風順水?”

司徒衍明白長孫氏是在提醒他,多年來,若非長孫家族的助力,他的太子之位不會那麼穩。

他並不是真的不認這個母親了,而是他明白,他要是有絲毫的退步,他的這位母親就會緊緊相逼。

司徒衍提了口氣,話語裡如摻雜了寒冰,清晰地落入長孫氏的耳裡。

“兒臣並非想有意為難母妃和舅舅,隻是想讓你們明白分寸為何物。”

話落,司徒衍寬大的衣袖一揮,眼神決絕,“送太後回長信宮。”

很快的,諸多侍衛上前,恭請長孫氏回去。

“太後娘娘,請隨屬下回宮。”

那架勢,大有長孫氏不回去,他們就會采用強製的方法。

“皇帝,你是打算□□哀家?”長孫氏擰眉逼問。

實際上,不消司徒衍明說,她也該懂。

“哀家不用你們情。”長孫氏憤憤然離去,臨走前,她留給司徒衍的眼神裡,充滿了怨懟,“皇帝,哀家也想你要明白,為君王者,需知孝道。”

司徒衍麵不改色地聽她說完,再是轉身離去。

現場的事,他就交給下麵的人去辦。

聽了驚天秘聞的眾人,在金吾衛的疏通下,提心吊膽地散去。

姚太傅亦是隨著人流,抱著張輕筠,往外而去。

這個時候,張輕筠已是逐漸地清醒過來。

“姚……姚太傅……”她隻覺頭痛得厲害,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

當她的視線往下探去,看到自己淩亂的衣裳時,不禁受到了驚嚇。

“我不是在跟李小姐她們玩花簽的麼,怎麼會在你懷裡?”張輕筠的麵上浮起紛暈,掙紮著要從他的懷中下去,“我跟你之間,都發生了什麼?”

姚太傅見人醒了,也及時將她放下去。

他將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到她的身上後,又適當地與她保持了幾步的距離。

“張小姐,抱歉,是在下冒犯了。”他解釋道:“當時,你醉酒後,不小心走錯了地方,來到這裡。微臣恰好見到,就跟了進來。”

他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並將長孫氏的陰謀給省略了。

張輕筠的視線往四周打量,認得出這是什麼地方,知道在此之前,司徒衍就是來的這裡。

她看到地麵上雜亂的腳印,又想起自己在迷亂中聽到的模糊聲音,可以判斷出,剛才,應該有很多人來過。

“就是因為我醉倒後,誤入此處,所以,我的衣裳也成這樣了?”

她也是聰慧的人,明白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姚太傅的眉目舒朗,眼神坦誠,“張小姐與其他小姐玩花簽時,在下就在附近。所以,你離席後,在下放心不下,跟了過來。你酒醉之時,可能誤以為這是可供更衣的地方,才會讓你的衣裙變成這樣。在下怕小姐做錯事,也才會做出這般僭越的舉動。在下本打算見到你的侍女們,再將你交給她們,可你先是醒過來了。”

他一直在關注著張輕筠,所以,他親眼看到張輕筠離席後,是被幾名內侍押住,那幾名內侍為了保險起見,將張輕筠的衣裳扯開一些。

如此一來,等人趕來時,就算司徒衍和張輕筠之間沒有什麼,也說不清楚了。

幸好,司徒衍隻是假意中藥。等內侍們全都離開後,司徒衍也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

待司徒衍走了,他才進去將張輕筠抱出來。

然而,在內侍們扯張輕筠的衣裙時,張輕筠在朦朦朧朧中,曾反抗過一番,發出過些許的慘叫。她的聲音引起了園中其他人的注意。大家趕到的速度太快,所以,呈現在眾人眼裡的是那樣一副說不清道不明的畫麵。

“那真是多虧了姚太傅。”張輕筠的手攥住他的外袍,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幸好,大家不是看到她和新帝在一起。不然,在新帝的心裡,她怕是跟那些蓄意爬床的女人差不多。

就算他不喜歡她,她也不希望自己被他誤解。

“張小姐,在下也不是會逃脫責任的人。”姚太傅見她悵然若失的神情,以為她是擔心名譽的事情,即是動了動唇,“要是你願意,在下可以過幾日,就托人到張國公府上提親。”

“謝謝姚太傅的好意,但是,我還是想一個人先冷靜幾天。”張輕筠的腦子很亂,但還是禮貌地朝他擠出友好的笑容,“而且,婚姻大事,我需要先回家同父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