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1 / 2)

成人禮那晚的操場,是所有人記憶裡最熱鬨的一次。

鬨到後來,好些老師都被拉進了隊伍。

沒有廣播,沒有更多設備,隻有一個音響,一個有線話筒和幾把吉他。

簡陋的像是從哪個角落拖出來的。

可卻好像比主席台上那萬把塊的設備更讓人心動。

他們扯著嗓子唱著不著調的歌,聲音蓋過了伴奏。

有人搶了拍,有人記不住詞,有人跑了調,可當唱到最中間高|潮部分的時候,又莫名其妙唱得格外齊整。

最後是怎麼散掉的,他們都有點記不清了,好像是雨下大了,老師帶著宿管阿姨來趕。

老師們一路趕,他們一路唱。

連寢室燈都破天荒地亮到了淩晨,才在催促聲中一盞一盞熄掉。

他們肆意放縱了一個晚上,卻也隻有一個晚上。

得閒的時候,還會說起那晚的事,時常還會哼兩聲那晚唱過的歌,可那晚的操場,再也沒見過了。

貼在每個人桌角的課表,覆了一層又一層,所有副課光明正大地消失,連象征性應付上頭檢查的表麵功夫都懶得做。

也像去年這個時候一樣,各種政策給高三讓道。

寢室午休時間照樣開著,可高三樓卻幾乎沒人再回去。

教室裡趴一排,睡上十幾二十分鐘,起來之後,照常寫卷子,也不用人催。

一群高一高二時候喊著“趴教室裡算什麼午休,桌子板硬成那樣,根本睡不著”的人,現在十幾秒就能睡下。

周易知道,也了解,隻是看著心疼。

偶爾見他們實在累了,就擠出課上的三五分鐘,讓他們都趴一下,然後掐著點把人叫醒。

那幾分鐘是他們最滿足的幾分鐘。

黑板右上角倒計時一天一天變,最後還是從兩位數,變到了一位數。

越發臨近高考,“高考”這個詞的出現頻率反倒越低。

無論是老師還是領導,似乎都沒再多說什麼。

等到校門口開始拉起各種占位樁、隔離線的時候,一群人放下筆,站在走廊上,看著高一、高二背著書包往校外走。

恍惚間還能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好像還正商量著去爾海的時候要帶什麼。

時間走得這麼快,一年,轉眼。

周易帶著準考證從辦公室走過來,把人帶進教室。

可他沒像往常那樣往下發,而是念著各自的名字,讓他們一個一個來領。

周易發得很慢,名字也念得很慢,所有人就坐在位置上,也不催,也不說話。

等準考證發完,和以前任何一次一樣,嘮叨半天,可這次,他們都聽得很認真。

“接下來幾天,氣溫都比較高,大家出門的時候,記得帶把傘,日頭最曬的時候,千萬不要在外麵曬,要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校門衛室那邊會備涼茶,都是食堂現煮現喝的,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去喝一點,還有一些藿香正氣水,但不是特彆不舒服,一定彆亂喝,去年有學生覺得不舒服,喝了一小瓶,味道衝,後來吐了。”

“考點在其他學校的也彆緊張,提前去踩點,熟悉路線,有問題就求助門衛和在場的老師,彆自己悶頭撞。”

“能早睡早起最好,如果平時習慣了一兩點睡,五六點起的,就稍微睡早一個小時,起晚一個小時,在自己的生物鐘上做細微的調整,不用逼著自己十點鐘就上床,該看書看書,該寫卷子寫卷子,找到自己的狀態。”

“還有考試的時候……”周易看著自己那快寫到最後幾頁的工作簿,看著那一條條注意事項,最終笑了下,還是把它合上。

“說得也夠多了,怕你們聽膩。”

底下沉默一瞬,孫雨濛先說了一聲:“不膩。”

“對啊,考試的時候怎樣,老周你繼續啊。”朱瑞道。

“不行,我一天不聽老師嘮叨,我就感覺渾身難受!”林季也笑著說。

“快快快,老師你多說幾句,我學一學,以後自己帶學生的時候,可以用得上。”徐樂天說著,還裝模作樣拿出筆記本要記。

眾人被逗笑。

周易視線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沉默一會兒,最終握拳高舉,沒有一點征兆,極其用力地喊了一聲:“高三九班,高考加油!”

九班人都怔了一下。

他們很少見到這樣的老周,喊著麵紅耳赤,形象全無。

可也隻怔了一下。

朱瑞和林季他們立刻站了起來。

“高三九班!高考加油!”

“高三九班!高考必勝!”

……

然後拍桌子的聲音,椅子拖動的聲音和少年人的加油聲全部混雜在一起。

很快,八班也不甘落後喊了一嗓。

再到整個五層,整個教學樓。

不知道是誰先衝上去抱了一下周易,然後周易就被圍在了中間。

“老周祝我物理開掛!考的全會,寫的全對!”

“老周祝我英語…不對不對,我記得老周高考英語好像滑鐵盧了是吧?!老周是不是說過!”

“對對對,現在衝到辦公室去抱老薛還來得及!”

“抱什麼老薛啊!舍近求遠,我們班有倆狀元呢!”朱瑞立刻往後一指。

“對啊!去抱戚哥和言哥啊!”

“這我他媽的怎麼可以他媽的忘記呢!”

“不準說臟話。”

朱瑞話一出,很快被圍成一團的人,就從周易,變成了路言和顧戚。

但一群人還沒得到兩位狀元首肯,不太敢動,就眨著眼睛站著。

尤其是林季,先看了路言一眼,又看著顧戚,最終壯著膽子說了一句:“戚哥,言哥…給抱嗎?”

因為林季那詭異的斷音,其他人聽著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本來問的是兩人給不給抱,可被林季這麼一說,更像是在問戚哥,言哥給不給抱。

就好像言哥給不給抱,得先問過戚哥似的。

隻有鄭意、楊旭之和早就覺察到了什麼的陳蹊她們,低頭偷笑。

林季這話,的確是沒問錯。

顧戚看了路言一眼,路言笑了下。

顧戚嘴角噙著笑:“今天可以。”

得了應允,所有人一哄而上。

“沾了言哥和戚哥的喜氣,我有預感,我這次高考一定可以創曆史新高。”

“什麼叫沾了戚哥和言哥的喜氣啊,那叫才氣,才氣懂不懂!喜氣,搞得跟戚哥言哥結婚了似的哈哈哈哈。”

“靠!剛剛誰喊了一句76是真的,當言哥戚哥聽不見是嗎?”

“我前兩天還聽老曾說呢,今年也湊巧,戚哥和言哥就在我們自己這兒考,大概是專門鎮場子來的。”

“高一高二不還說要打聽兩人坐哪兒呢嗎,高考結束就溜進來,在位置上坐坐。”

“這我怎麼沒想到啊?戚哥言哥快看看你坐哪兒,趁考場還沒封,我也先去坐坐啊!”

“算我一個!”

“靠!我服了,言哥這準考證上的照片,怎麼感覺跟我們用的鏡頭都不一樣?!”

“那是鏡頭問題嗎?你清醒點,是臉!”

……

等一群人鬨完,抱著書三三兩兩往寢室走,教室一空,顧戚才把人帶到後門的位置。

像成年禮那天晚上一樣,低頭吻了一下。

“緊張嗎?”顧戚輕聲開口。

路言輕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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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開始,高考結束,好像也隻是幾張卷子的事。

結束的那一刻,每個人甚至有種“這就結束了”的茫然感。

直到兩天後的畢業典禮,看著彼此換下校服的模樣,才意識到,似乎真的要畢業了。

“今年畢業生代表是戚哥吧?”

“是,演講稿都是蹊姐幫著打印的。”

“你們猜猜戚哥和言哥估分多少?”

“多少?”

“不知道,但老曾找兩人問過,還找了好幾遍,讓他們先往低了估。”

“然後呢?”

“然後據說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橫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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