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尹清和原本正在旁邊拿“江”字玩組詞。

江萬裡,江采萍,江湖江海江河江水江東父□□洋大盜江彆鶴江玉郎江……

她看著大門後突兀出現的一對夫婦,刷屏一樣不停閃現彈幕的腦海終於一頓,默默給出最後一個名字。

——江楓。

千年苦工縱橫江湖這些年,所謂美人見過不知凡幾,氣運不濟做過她任務目標的也不在少數。遠的不說,哪怕是目前還賴在她家客房的陸小鳳,其實也是數一數二的好皮相。

但是都比不上眼前那個人。

不說其他,隻論樣貌,若上天賜予世間男子的美色共有一石,出現在夢中的這個男子,一人已獨占八鬥。

他隻是簡簡單單站在那,便如一副驚世的絕作,費儘心血以求工筆精致,偏又將天下風流攏於一笑之間,使人眼望著他便如看儘了一百年的風花雪月。

所以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楓。

哪怕是素未謀麵的人,隻要聽說過“玉郎”的名號,等真正站到他麵前的時候,就能知道這人一定是江楓。

……

…………

艸!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是江楓!!

尹清和站在神情怔忪的元正身後,聽著他喃喃喚出的一聲“爹娘”,趁其不注意,崩潰到直接一手捂了臉。

知道這個問題次元有燕南天存在,跟發現江楓是元正的父親,這兩個消息帶來的衝擊根本不是一個等級!江楓的兩個兒子是誰還要多說嗎?花無缺,小魚兒,這兩個名字熟悉得簡直讓天靈蓋開裂!

等等,兩個都是兒子,所以……桑落果然不是“姑娘”嗎!?

跟了宋玉紅一輩子的侍女居然是性轉的小魚兒?

不,如果性轉的是花無缺那不更尷尬?

腦殘都不敢這麼寫!

千年積攢的職業素養正在拚命努力讓她恢複冷靜,手掌遮掩之下,尹清和不停深呼吸,可隻要一想到她可能和小魚兒“妹妹”一起泡過澡,睡過覺,乃至現在本體穿著的肚兜都是對方親手繡的……

這個次元果然還是救不了了!!

元正……不,江無缺怔怔邁出一步,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宋坊主的異常,視線始終落在府門後的父母身上。

五歲以後,這不可能是他第一次夢見早已逝去的雙親。兒時美好的記憶,是他和弟弟逃亡路上的唯一支撐,而找出殺害父母的凶手,更是讓他們兄弟咬著牙也得掙紮求活的使命。

但他許久未曾再見過這樣的爹娘。

鮮活溫暖一如舊日時光,看著他的眼神裡帶著滿滿的慈愛,仿佛他真的回到了五歲,手短腳短,三尺豆丁,沒有經受半點風雨摧折,總被父親笑著扛在肩上,或被母親輕柔地抱在懷裡,問他和弟弟要不要學劍。

“你們燕伯伯的劍術啊,天下無人可及,能做他的弟子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事。”

天下第一劍燕南天的弟子,於他們兄弟而言,卻是自小親近的燕伯伯,他們父親的義兄,要應下兩個孩子不依不饒的兒時戲言教他們劍術了,就像每一次這位伯伯縱容地讓他們騎在他的脖子上,朗笑著帶兄弟兩個滿府邸瘋玩。

世人求之不得的劍法絕學,於他們也曾唾手可得。

可再高的劍術,也救不了他的雙親。

五歲以後,江無缺夢裡的爹娘永遠神情空白,合不上的眼眸將他們最後對凶手的憎恨定格,他們到死也睜著眼睛,卻再也不會醒來。

“爹爹,娘親……”

少年神情怔然,腳已經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立刻就要去往雙親身邊。

右手卻突然被人握住了。

有熟悉的聲音在喚他:“元正。”

少年還沒有邁出的一步便停在了那裡。

這個名字由恩人所取,至今已跟隨他十五年。喚出這個名字的人正站在他身後,溫暖柔軟的手掌包裹上來,一點一點握住他下意識攥緊的拳頭,力道用得很輕,卻篤定他不會掙脫。

陷入舊夢的少年,就被這再輕微不過的力道牽引著側過了身,他的眼睛仍然看著雙親的方向,卻也能感覺到有人自身後繞到了身前,一身紅衣的姑娘踮起了腳,勉強自己非要與他平視,偏偏還無憂無慮地笑著問他:“到底有什麼好吃的呀?”

輕甜的口吻,噙滿了笑意的眼睛,甚至還晃了晃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擺出這樣柔軟的姿態,卻霸道地侵占了他全部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擋住府門之後的江楓夫婦。

少年怔然無語。

所以他沒有看到,被紅衣姑娘擋在身後的雙親瞬息間頹然倒地,和藹的神色如麵具般在臉上碎裂,血泊在身下蔓延,露出來的皮膚卻突然變得青白可怖,雙目血紅,不肯閉上的眸子裡飽含至死不可解的仇恨。

那是他剛剛還在回想的,十五年裡痛之欲狂的噩夢。

紅衣姑娘又道:“做什麼傻站著?”

她握著元正的手,轉身帶他走向這座“江府”,而當她讓開身子的時候,出現在少年眼中的便是空蕩蕩的府門,再也不見父母的身影。

“好吃的又不會自己飛過來。”

鎮宅石獅默然凝望,任由少主人茫然又順從地被人帶著走過它們身側,直到要邁過府門時,才終於如夢初醒般僵住,停在門檻外站著不動了。

“……”

“嗯?”手中的人拽不動了,早就一步邁進江府的紅衣姑娘回過頭,“元正,你說什麼了麼?”

少年被她握住的手攥得更用力了,竭力穩住心神,低聲重複道:“……之前站在這的兩個人……”去哪兒了。

“兩個人?”

紅衣姑娘眼中疑惑愈濃:“除了我們,這裡還有誰在?”

“……”

“元正?”

“……沒什麼。”少年抿了抿唇,半晌,唇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是我看錯了。”

是他魔怔了。

明知這是他自己的夢,光怪陸離,不講道理,竟還想要從她的口中問出一個究竟。

元正偏過頭,胸膛劇烈起伏片刻,宛如吞吐烈焰的巨大熔爐,可再轉回來時,他麵上的神情竟然已經恢複如常。眉目清雋的少年看著宋坊主,隻是這樣看著,原先堆積在眼底的暗色便漸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