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1 / 2)

照理來說, 其實他們不該這麼快就離開。

以楚香帥每逢怪事、必管閒事的性格,自己的三桅船都差點沉在涇河了,他少不得要留下來查明真相, 還這一地百姓安寧。

可一來他這些日子早就查探過了,甚至背著三個姑娘家, 暗地裡幾次下水——托這個的福,非但沒找到什麼人裝神弄鬼的痕跡,盜帥自己反倒也有些心浮氣躁, 最嚴重時氣血沸騰, 幾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要不是之前某一日突覺天地清朗,一掃心頭燥鬱,隻怕威震江湖的盜帥真能在涇河裡翻船。

也正因如此,就算他已經沒有大礙了,也還是被蘇蓉蓉趕回來休息。

“……”

自知大意了的楚留香默默望天,半句話也沒有反駁。

他和蓉蓉已經再三確認了, 河水沒有被人下··毒, 也沒有傳言中能“自己變換位置”的礁石。而且這麼多的病人,無一人出現過中毒的症狀,更無一人傷及性命。

這場爆發得莫名其妙的疫病, 消散得也突如其來,饒是以盜帥的智計, 都未曾發現有所謂“幕後黑手”存在的跡象。要不是他向來對鬼神之說置之一笑, 搞不好也要跟村長一樣,捏著鼻子請個道士來做法了。

如今病人皆已痊愈, 從醫者的角度而言, 他們真的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

二來則是……

“蓉蓉, 你放心, 咱們的船行得快。”

李紅··袖關切地注視著女醫,輕聲道:“定能用最快的速度陪你趕到神水宮的。”

蘇蓉蓉目含暖意,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知道的。”

她身世孤苦,在這世上僅剩下一個親人,便是她的表姑母,正是神水宮門下。二人雖因著種種原因天各一方,聯絡得也不算多,心中卻總是彼此惦念著的。昨日突然接到表姑母傳信,隻道是有急事尋她,蘇蓉蓉嘴上不說,神情卻頓時添上了些憂慮。

作為與繡玉穀移花宮並列的武林禁地,神水宮素來以神秘莫測著稱,沒有人知道它具體的位置,更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進去。若非像蘇蓉蓉這般有親人至交引路,便是花上十年也休想窺得門徑。

其宮主水母陰姬,與移花宮宮主邀月被武林中人並稱為“天水孤月”,意指這兩位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冠絕當世,旁人望塵莫及。

蘇蓉蓉實在想不到,到底什麼樣的“急事”是神水宮解決不了的,竟讓有意隱瞞親緣關係來保護她的表姑母不惜千裡傳信,隻求一見……

“我們明日出發,走水路,最多半月就能到了。”

楚留香放下空酒杯,微微伸展背脊,原先懶散的氣息便霎時變得沉穩。他雖沒有說一句安慰之詞,可是這樣泰然自若的神情,更讓人覺得世上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他。

“正好借此機會,我們也前去領略一番桃源之美。”

蘇蓉蓉曾親往神水宮探望姑母,她說過,那裡不僅不像江湖傳聞中那般森然可怖,反而瀑布高掛,百花如錦,恰似第二個桃花源仙境,景色之美令人心馳神往。

“你以為是去踏青麼?”

儘管滿腹心事,女醫仍被這不著調的言論逗得一笑,她本就生得美,這乍然展顏之下,便也是一處人間美景了。

“怎麼什麼事到了你嘴裡,都讓人著急不起來了呢?”

楚留香眼眸清亮,唇角微彎。

——古往今來,女子生存總是更為不易,往往越是美貌,越是坎坷。若是能多笑一笑的時候,又何必吝嗇這一點輕鬆?

第二日天未大亮,勞累多日的姑娘家還在沉睡,承載著她們的三桅船卻已經早早起錨。

昏昧光線中,楚留香正在桅杆處調□□帆,挽到一半的衣袖下,他肌肉緊實的小臂看上去沒有一點青筋虯曲的凶悍,就好像沒有人知道這幅身軀裡潛藏著怎樣的力量。

至少在臨近的宋氏商船上,偶有早起的船工偷偷投來視線,也是在好奇這麼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百姓,又乘著這樣一艘漂亮的船,怎麼會自己揚帆掌舵?

“昨日停泊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出來遊玩……”

一青年船工壓低了聲音,與年長些的同伴耳語道:“今天看來,怎麼感覺又不像了?”

不是,那些應該和他們一樣被雇傭來的船工呢?還有伺候主家的下人呢?這大清早的,公子哥一個人在那準備出航是怎麼回事?

“你少操閒心。”

同伴仰頭打了個嗬欠,一邊走向跳板,一邊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彆人家的事與你何乾?還不趕快方便過了,回去就收拾收拾趕快出發?”

倒不是說真的沒有好奇心——這麼華美又眼生的船,眼瞅著就不可能是漁船或商船,也沒有懸掛標識,誰見了不得多看兩眼?

隻是他是宋氏商船上的老手了,長年累月為酒坊運貨,走得遠了,見得多了,自然也就長了些見識。像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若是想要多活些日子,頭一件事就是要關好自己的嘴和手,不該問的不問,不該做的不做。

年長船工頭也不回地走下跳板,沿著碼頭就走遠了。

“哎,大哥你等等我啊!”

青年船工忙緊趕著追上去,得了這麼一句教訓,倒真的不敢再多說什麼。

反觀三位船上那位“公子哥”,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一樣,依然自顧自忙活著,動作有條不紊,顯然也是個經年的熟手。三桅船在他悠然自得的擺弄下,似乎不過是個掌上玩物,輕輕鬆鬆就駛出了碼頭,即將乘風遠去。

“香帥且慢。”

一道並不熟悉的男聲突然自宋氏商船上傳來,楚留香聞言側了側身,隻見昨夜跟在宋坊主身後的少年正從艙室裡走出,右手還拎著一酒壇,在他回望過來的視線裡頷首見禮。

“在下元正,乃坊主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