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1 / 2)

倘若認真算起來,敖灼尚未遇見顯聖真君的時候,便已經與意安結下了仇怨。她倒也坦誠,毫不掩飾自己與堂堂鬼王有多不對付,三不五時就要去酆都城鬨上一場。

也是托敖灼的福,鬼王宮已經先後重建了七次,西海紅·龍也被親生老爹追殺了七回,活脫脫就是在上演倫理悲劇……

“我眼下可是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

重傷在身的敖灼對著顯聖真君一拱手,假模假樣地告饒:“任憑意安醫術多出眾,二爺也不要讓我送上門受欺負了吧?”

真君凝眉回望著她,一時未語。

倒是哮天犬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在心裡嘀咕:“可是,以三公主的脾氣,要是當真這麼討厭那鬼王,怎麼還會時常前往酆都……”

如果說從前的她尚未成年,又沒有趁手的本命法器,姑且不是意安的對手也就罷了。畢竟小魔頭如此記仇,一次兩次沒有把債討回來,後麵再去三次四次也說得通。

但問題是連哮天犬都明白,自她養成掌珠後,實力都不能說是拔升一截,那已經完全是日新月異了。神寵雖沒有見過那位鳳子,卻對自家主人的本事相當有信心,既然敖灼對上顯聖真君都能戰個痛快了,沒道理這麼多年都不能與意安清算舊賬。

要知道,西海小魔頭可不是眼裡能揉沙子的人。若是與那鬼王相處不來,她算完賬之後,恐怕巴不得與意安此生不複相見呢,才不會千裡迢迢地專程跑去酆都。

疾犬毛茸茸的臉上滿是茫然,隻覺自己真是搞不懂魔頭的心思。他如今自認與敖灼親近許多了,便不想藏著掖著,正要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呢,卻聽得身邊的主人緩緩吐出一口氣,依稀像是一聲長歎。

“……也罷。”

真君看著搖椅上的龍女,分明應該是高高在上著俯視的姿態,他卻沒有一點盛氣淩人的樣子,隻是輕聲道:“若三公主此時不想見客,便安心休養,我不讓旁人擾你就是。”

西海魔頭便笑著道了謝。

她是一早就在真君殿住慣了的人,臥房與書房被定期打掃得一塵不染,仙侍們對她愛吃愛用的東西也是門兒清。因真君不喜呼奴喚婢,這些仙侍長久以來都派不上什麼大用場,直到遇上四海金尊玉貴的小祖宗,再怎麼嬌養起來都不為過,服侍她說不定比服侍楊戩這位正主都要更用心些。

再加上嶺山郡一役後,連哮天犬都與她友好相處了,真君殿上下再無一人與敖灼作對,她在這裡的日子便更加舒心自在起來。

隻有一件事還讓她掛在心上。

“二爺,咱們有難都能同當了,此時更應該共苦啊。”

西海小魔頭愣是把藥碗端出了酒杯的架勢,敬向對麵的顯聖真君:“乾了?”

真君苦笑,卻也隻能跟著端起自己的藥碗,配合著與她碰杯。

“楊戩先乾為敬。”

他一仰頭,果真把藥湯當做醇酒佳釀般一飲而儘,喝完了不算,還把空碗倒轉過來晃了晃,一邊示意自己已經“乾了”,一邊抬眼無聲地敦促著:三公主,隻敬不飲可不是“酒桌”上的禮數啊。

真君的神情頗為無奈,眼底卻帶著一點笑意。

近日真君殿的藥材流水似的用出去,管它是什麼千年人參還是萬年靈果,隻要合用便絕不肯吝嗇,統統被熬進了西海小魔頭的藥碗。因她是水族,真君還曾動過念頭,想要把昆侖靈泉引至殿中,造一靈池以便敖灼療傷。隻是被她想法子攔下了,說是療傷期間正該靜養,可沒有挑著這個時候大興土木的道理。

“況且這麼大動靜,隻怕要驚動整個玉虛宮了。”

一向不靠譜的小魔頭,還曾拿她自己開過玩笑:“屆時二爺要怎麼對外說?造這麼老大一池子,不養魚,專養龍麼?”

……也無不可。

彼時的顯聖真君看著慵懶托腮的小魔頭,心底深處似乎有個聲音這樣說了,卻輕微得如同幻覺,還不等他聽清楚便先行消散了。

真君一門心思地替敖灼療傷,唯恐這尾才華橫溢的紅·龍不能恢複如初,彆說是殿中珍藏的天材地寶了,要不是敖灼警醒得很,沒有留下半點可趁之機,他還想要把自己的靈力渡給她。

紅·龍前前後後攔了他幾次,最後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包袱都不卷就要作勢離開真君殿,才終於結束了這場艱難的攻防戰。

哮天犬在旁邊看得,那真叫一個目瞪狗呆。

——西海小魔頭第一次跌這麼大的跟頭,他便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主人照料起重傷在身的敖灼,居然能比從前還要更加細致與體貼,甚至顯出了幾分莫名所以的堅持,仿佛那顆帶著裂痕的龍珠一日不能複原,顯聖真君便一日不能放心。

哮天犬不是不懂龍珠之於四海敖氏的意義,可是,從不願強人所難的顯聖真君突然這麼固執起來,似乎把那顆紅·龍內丹看得極重,完全是一副無論如何都要治好敖灼的樣子,實在是讓他這個神寵不能不擔憂。

“主人也要多顧念自己些。”

滿心憂慮的神寵隻能低聲勸著:“您也傷勢未愈,也是要好生休養的時候,三公主那邊固然重要,主人也不能完全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啊。”

“無礙,我自有分寸。”

真君耐心安撫過自己的神寵,轉頭卻又捧起了玉鼎真人贈予他的醫書,一看便是一夜。到了天明時分,他便又要去替西海紅·龍熬藥了。

哮天犬簡直頭大如鬥。

幸好他看不下去,敖灼比他還要忍耐不得。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發覺的,反正,等一夜未眠的真君再送藥過去,這祖宗便說什麼都不肯喝了。她既不說話也不鬨,隻是閉著眼睛在搖椅上假寐,臉色比昆侖積雪還要白上三分,小脾氣發得十分有傷患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