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2 / 2)

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沒過多久,敖玉就真的如願走火入魔了。要不是西海大太子與二太子輪流過來看著弟弟,搶救得還算及時,隻怕敖玉能比敖灼先一步去見祖·龍。

“你們兄妹是要逼死我才甘心麼!”

彼時,西海龍王看著形容枯槁的幼子,連怒吼聲裡都透著無法掩飾的疲倦與痛惜。

敖玉愧疚地紅了眼。

西海雙子感情甚篤,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敖玉不知道跟在敖灼身後闖過多少禍,險些就要把四海掀了個底朝天。

但那也就是為了陪著妹妹而已。

真要說起來,其實他自己的性格相當乖順,做過最出格的事,也不過就是偷溜下凡,填飽肚子就知道要回家了,鮮少在外麵惹是生非。

——單看他與顯聖真君有多不對付,嘴上喊過多少次要殺上昆侖山,卻從沒有當真付諸行動,便該知道敖玉行事不是沒有自己的分寸。

至少他一個人的時候,從沒有讓西海龍王氣成這樣。

“父王……”

敖玉把自己折磨得形銷骨立,看著一個人的時候,瘦到突出的眼睛便更顯得異常執拗:“我不是要惹您難過。”

西海龍王幾乎是冷笑一聲:“是,你隻是在對我這當爹的以命相逼!”話到這裡,敖潤突然喉頭一動,像是勉強自己咽下了什麼,才能繼續道,“你這麼作踐自己,難道就能救你妹妹出來麼?還是要我們幾個老的衝去劫獄你才高興?”

“敖玉,你置四海族人於何地?你可還有一點身為敖氏龍族的擔當!?”

敖玉原本就沒有血色的麵容頓時更白了一層。

——以西海龍王對雙生子的寵愛而言,這已經是前所未有的重話了。

可見他這般自苦,是真的傷了父王的心。

“……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敖玉霍然抬頭,走岔的靈力還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他卻一聲也不吭,隻是定定望著自己的父親:“我敖氏立族萬年,一向備受敬仰,縱然是天帝也要禮遇有加。以阿灼的性子,我不相信她能容忍自己成為敖氏第一個被明旨降罪的汙點,更不相信父王與叔伯會對她袖手旁觀。”

西海紅·龍總喜歡把自家哥哥叫做“傻子”,白龍也從不反駁,最多隻敢自己悄悄糾結,為什麼同胞妹妹不願喚他一聲“三哥哥”。

可那是他們兄妹間心知肚明的玩笑,是因為白龍在紅·龍麵前柔軟得太過,敖灼說什麼就是什麼,從裡到外都寫滿了“任憑妹妹欺負”的傻氣,這才讓壞心眼的紅·龍忍不住就要笑罵。

實際上呢?

看著目光灼灼的幼子,西海龍王張了張嘴,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阿灼究竟出了什麼事,這背後到底有什麼隱情,父王若是知道,今日便告訴我吧。”

敖玉有生以來從未這般鋒芒畢露過,像是一柄被敖灼親手磨礪了千餘年的利劍,有多鋒利,便有多麼失控。可他偏偏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極小聲地道:“我不能一直被蒙在鼓裡。我是……我也是,阿灼的兄長。”

一直被妹妹護在羽翼下的敖玉這樣哀求著。

西海龍王一怔。那些從幺女離開之後就開始準備,合情合理到足以騙過幼子的借口,突然擠不出一個字。

良久沉默,敖潤終於一揮手,布下了隔絕聲音的結界。

那一日,敖玉用自己的性命,從父王口中換到了關於阿灼身世的秘密。

這也是他放下所謂的麵子,匍匐在地,日夜不歇,一路跪進紫竹林拜師的理由。

敖玉知道這是私心,往大了說就是要逆天而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天雷劈在他頭頂上。

——可是,這一顆惦記著妹妹生死的心,敖玉覺得,便是他這一生最虔誠的心意了。

西海白龍在蓮花座下深深叩首,已經盤算好了:倘若能夠拜師成功,要如何才能與四海“劃清關係”,以免自己這麼個叛出道門的逆子連累族人。

可觀音菩薩沒有收下他。

“施主的師徒緣分,不在紫竹林。”

慈眉善目的菩薩不說他這私心是好還是壞,笑如拈花拂柳,為走投無路的白龍指點迷津:“往鷹愁澗去吧。待你走過一段前路,能另有體悟也未可知。”

此後許多年,色如白玉的馬兒背負著自己的師父,沉默著與三位師兄作伴,一起走過萬水千山,行儘十萬八千裡長路,終於踏進了大雷音寺。

他看見佛祖座下的觀音,仍如初見時一般含笑注視著他,仿佛是在無聲地問著:

——“行步至此,你是否私心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