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大不列顛的騎士王(1 / 2)

() 拉格洛奇塔的醫療很發達, 比起中世紀那些粗糙又野蠻的放血療法, 即便沒有超乎想象的人類魔術, 那些被希爾格納有意引導、發展出來的技術此刻發揮了極大的用處。

亞瑟的生命跡象已經趨於穩定, 雖然還在昏迷之中, 麵色也因為失血過多顯得有些蒼白, 但醒來也隻是早晚的事情了。

等到亞瑟徹底從這樣的傷勢裡恢複之後, 他將會帶著希爾格納借出的軍隊, 召集回剩下的圓桌騎士,把動蕩的大不列顛再度收複, 雖然失去了眾多的夥伴,但在騎士王的帶領下,和平也會很快重新取回來。

而迎來了和平的兩塊土地, 在希爾格納源源不斷製造出來的那些船隻下, 距離也會無限地縮短, 那曾經攔著他們彼此相見的風暴和凶濤, 都將不再會是阻撓。

愛爾蘭之主將會和大不列顛的騎士王成為伴侶, 他們的名字會一同被記載入史冊,兩位國王聯手締造的聯合王國將會把其威名傳遍整個世界, 鐵蹄與揚帆遍布他們所能抵達的地方。

沒有比這更圓滿的結局了, 在他們傷痕累累之後,終究還能夠擁抱彼此, 獲得慰藉。

——但是這樣美好的結局是不被命運允許的。

於是在阿爾斯特殘軍的流亡躲藏之處,暫時身為殘軍首領的男人看著夜空,再一次向上天詛咒著那個讓他們恨到了骨子裡的白發國王:“上天啊!神明啊!無論是誰都好!請幫助我們將那個惡魔殺掉吧!!”

高維度的某個意識回應了他狂亂的呼喚。

某個戰士從懸浮於世界外側的英靈座上降臨於這片土地, 伴隨著藍紫色的雷霆一同落在了這個偏僻的山麓。

殘軍首領被忽如其來的雷亟嚇倒在地,拚命地往後躲去,而雷光在落下後並未消散,反倒是不斷地跳躍、彙合在一起,似乎在凝聚著什麼東西。

四周被雷亟劈斷的樹木一片焦黑,散發出了混合著木頭焦香的氣息。

殘軍首領心臟跳得飛快,恐懼讓他的身體僵直,在那個被雷光凝聚出來的人影向自己前進時,甚至無法做出逃跑的反應。

這是來自於本能的威壓和恐嚇,讓獵物動彈不得的氣勢。

“嘖,這裡是哪裡啊?居然讓我來處理扭曲曆史……嗬,我的確是說了想回來故鄉愛爾蘭看看,但這分明是在坑我吧?因為我的幸運e嗎——彆太過分了啊,【——】!”

殘軍首領可以聽到那個人影不知道正在和誰對話,但是最後的那個人名卻好像被什麼外力強力抹消掉般,他所能夠聽到的隻有呼呼的風聲。

殘軍首領已經逐漸地從僵直裡回過神,那刺眼的雷光也總算是散去,露出了被它牢牢包裹著的人影。

“你、你是!”殘軍首領的眼睛驀地瞠大,愕然地張大了嘴,懷疑自己難道是太想要除掉希爾格納,結果導致出現了幻覺?

“喂、喂——彆在那裡發愣了,告訴我,這片土地出現了什麼奇怪的人物或者奇怪的事情嗎?解決完任務我還有事情要做呢!”

深藍色的長發、銀色的肩甲,還有那把鮮紅得吸滿了血液的長/槍,站在殘軍首領麵前的,分明正是庫丘林!

但是殘軍首領可以看出來,眼前的這個庫丘林,和被他們束縛在石屋裡的庫丘林不一樣,他要更加年輕、更加強大、氣勢也更加凶狠。

——這是全盛時期的庫丘林,是他們的光之禦子,是他們信賴的庫蘭猛犬!

“啊啊……一定是神明聽到了我的乞求……”殘軍首領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麵,他跪在地上,用膝蓋前行著,然後將額頭貼在了庫丘林腳尖的土地上。

英靈庫丘林皺緊了眉頭,他雖然被蓋亞賦予了改正扭曲命運的任務,但派給他這個任務的蓋亞意識說得十分模糊,竟然還要他自己去尋找線索。

“所以說這些個意識集合體啊,就不能夠直截了當點嗎!”庫丘林摸了摸愛槍,內心的興奮和隱約的不安總算是消退了一些。

這個時代不知道希爾格納還有沒有活著,說不定可以見到那個人年老的模樣——不,說不定是更早的時代,這樣的話,那他說不準可以去見一見圓滾滾的少年時期的希爾格納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被坑了的庫丘林將目光看向了在場人類。

“說吧,這片土地到底發生了什麼?趕快把事情處理了我趕著去找現在的希爾!”在說出這番話時,庫丘林握著死棘之槍狠狠地在地麵砸了一下。

庫丘林的眼睛就像是大型的猛獸般充滿了殺氣,即便殘軍首領知道那殺氣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但埋藏於體內的生存本能還是讓他瞬間意識到,自己如果據實以告,恐怕小命就要留在這裡了。

於是他的大腦快速運轉著,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如此深入地使用過的大腦,在庫丘林快要不耐煩的前一秒,想出了最佳的回複:“光之禦子殿下!有一個可怕的惡魔占領了我們的家園,一片土地一條河流都沒有留給我們!還希望您能夠帶領我們奪回我們的家園!”

“惡魔?”庫丘林皺起了眉頭,他在腦海裡回憶了一下,卻不記得在他活著的時候,有過惡魔出現。

難道不是自己活著的時間嗎?

那看來是沒辦法趁機去看看希爾格納了。

不由得歎息了口氣的庫丘林扛起槍,朝這名殘軍首領揚了揚下巴:“惡魔也好、魔鬼也好,都不會是我這把死棘之槍的對手!”

殘軍首領回過神後渾身都興奮得顫抖,他知道該如何對付希爾格納了!

海邊港口的城池裡,希爾格納來到了亞瑟的身邊。

被繃帶包裹著傷口的金發騎士躺在床上,看上去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也乾裂了,不過麵色已經比他失去意識從白皇後號上抬下來時要好太多了,在德魯伊的治愈魔術加持下,甚至還能朝希爾格納微笑。

騎士王原本清朗動聽的聲音因為久久未喝水而有些沙啞:“希爾……多謝你救了我。”

亞瑟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放在胸口的鴉羽提供著力量,維持著生存,不用想,恐怕也是希爾格納的所有物吧。

希爾格納在亞瑟的身邊坐下,然後俯身用棉簽沾了沾清水,在亞瑟的嘴唇上點了點:“你才剛剛醒來,還是不要勉強自己說話了。”

“我還沒有虛弱到那個程度。”亞瑟提了提唇角,他吃力地動了動手臂,將手掌從柔軟厚實的被褥下探了出來,試圖去握住希爾格納的手。

不過在他還沒有握住之前,希爾格納便發現了亞瑟的意圖,主動地握住了他的手。

希爾格納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在亞瑟蓄積力氣說話之前,他先開口了:“大不列顛的情況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的,你暫時就先把傷養好。接下來不管你有什麼打算,都得先等傷勢痊愈。”

亞瑟輕微地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即便現在重傷的自己返回了不列顛,彆說將混亂的局勢平定了,無法作戰、無法動彈的他恐怕還會成為某一個有意染指王位的傀儡,亞瑟自然是不會犯這種錯誤。

但他想說的並不是這個。

所以亞瑟稍稍用力捏住了希爾格納的手指,讓希爾格納停下聲音看著自己。

因為曬太陽有助於傷口的痊愈,所以這間房灑滿了陽光,而亞瑟則被這片光芒包圍著。

在金色的陽光下,騎士王微微帶著笑意的碧綠色眼眸凝視著白發的國王,讓希爾格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聲音頓時停住了。

“希爾,我喜歡你,從很早以前開始,就一直喜歡你了。”亞瑟緩緩地將這句埋藏在心底數年的告白說了出來。

其實把自己的心意直接說出口並沒有亞瑟曾經想過的那樣困難,在這個劫後餘生的時刻,亞瑟將自己最真實、最誠摯的感情,用最直接的語句表達了出來。

“亞瑟……”希爾格納握著亞瑟的手收緊,他垂下了頭,向來能言善辯的唇此刻顫抖著,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最後的那場戰鬥之前,我就在想,如果我能夠贏下來,就要向你表達自己的心意。”亞瑟的笑容很溫柔,也很寧靜。

“雖然沒能贏,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餘下的人生裡,我想和你一起共度。”

亞瑟的告白直接得和他的愛劍一樣,帶著勢不可擋的魄力。

明明他的聲音還帶著重傷之後的虛弱,但是每一個字句都像是狂風般席卷了希爾格納的心臟。

“那你呢?希爾,你願意和我共度一生嗎?”

曾經在羊皮本上寫下的、玩笑般的話語,終於還是從亞瑟的口中說了出來。

希爾格納沉默著,他的大腦在這一瞬間閃過了許多,有一開始庫丘林向自己求婚的畫麵,有在夢境中看到迪爾木多和自己一起帶著公主逃亡的場景,還有眼前亞瑟溫柔凝視著自己的眼神。

亞瑟在漫長的等待之後,聽到了向來才思敏捷的好友語句顛倒、詞不達意的話語:“我當然願意,但是亞瑟,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會獲得幸福的。”

希爾格納再強大、再聰慧,他畢竟也還是個人。迪爾木多為了他而消失,庫丘林為了他而戰死,最後他還得親自把曾經心愛之人送離自己的身邊,他的心早已到了極限。

哪怕希爾格納本人隻要庫丘林還好好活著,這樣也足夠了,但一旦釘下去的鉚釘,即便把鉚釘給撬走,還是會有空洞留在上麵。

“你是我重要的友人、是我重視的夥伴,是我不想傷害的人。”希爾格納的腦海裡閃過了迪爾木多那悲傷得仿佛心碎的眼神,還有庫丘林孤身遠去的背影。

“這並不能說服我,希爾。告訴我,你到底在抗拒著什麼?到底在害怕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