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全知全能的所羅門王(1 / 2)

() 在耶底底亞十五歲那年, 發生了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

——暗嫩對越發美麗的塔瑪心生惡念, 將她玷汙後殺害了。

而不願取走自己孩子性命的大衛王, 隻是下令將暗嫩軟禁, 並未作出另外的懲罰。

但是格外寵愛妹妹、視她如珍寶的押沙龍卻發了瘋。

他找到了暗嫩, 在他活著的時候剁下了他的作案工具, 然後砸斷了兄長的脊椎, 讓他四肢的骨頭寸裂粉碎, 最後割開了暗嫩的血管,讓他活活失血而死。

押沙龍在作出這樣殘烈的報複後, 便帶著自己的兵馬逃到了母族的領地。

大衛王愛著自己的孩子,他在沉默許久後,赦免了押沙龍的罪, 但是押沙龍卻帶著自己的人馬掀起了反旗。

——他不認為在自己的妹妹塔瑪被暗嫩用那種方式殺害後, 還毫無作為的父親是一個合格的王了。

最後, 押沙龍被大衛王麾下的約押將軍所帶領的大批人馬圍剿, 直到在一次出戰時他的長發忽然被橄欖樹的枝葉所糾纏住, 從馬背上落下,最後被馬匹踐踏至死。

大衛王在暗嫩、塔瑪和押沙龍死後, 外貌蒼老了數十歲。

他甚至跪在了希爾格納的麵前, 哽咽著詢問自己無比信任的聖人道:“為何上天要如此對待我?!要如此對待我的孩子?!”

希爾格納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說道:“那是你自己造下的‘業’, 而這不過是向你收取‘果’而已。”

將臣妻占為己有的大衛王早已令神明震怒,他犯下了十誡之一的罪,卻礙於大衛身為王的身份無法在世俗上處罰他。

而大衛王深愛著自己的子女, 又有什麼比自己的孩子自相殘殺更加殘酷的刑罰呢?

希爾格納知道的,神明其實什麼都沒有做,即便沒有發生這種事情,在耶底底亞繼承王位時,他們也會因為那世俗的權利地位而自相殘殺。

耶底底亞有希爾格納和神明賜下的天賦為保護盾,自然不會有大礙,但是那些對王位懷有覬覦的皇子,恐怕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如果以希爾格納的角度來看,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大衛王自己對子女的教育並不上心。

他將教育丟給王室教師和妃嬪們,但是身為皇子的那些孩童生來地位超然,在這種放養式教育的影響下,沒有特彆長歪的恐怕隻有身為女孩子的塔瑪。

等到希爾格納接手他們時,他們的性格早已定型,再者就算希爾格納想要去矯正,他們本人接不接受這份好意都難說。

希爾格納沒有精力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如果耶底底亞那一晚沒有出現在花園裡,沒有給他帶上一塊棗泥餡餅的話,就連耶底底亞本人希爾格納也懶得去管。

神明的時代早已遠去,人類和神明分離得越來越遠,這其中有希爾格納的手筆在內。

人類毋需在神明的垂憐下掙紮求生,他們可以自己向著宏觀星海和微觀世界去探索、去武裝自己。

希爾格納再次睜開眼時,耶底底亞正坐在他的身側,垂首認真地看著借出的古卷。

耶底底亞長大了一點後,先知拿單便願意將那些珍貴的古卷借出,供他翻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養成了習慣,耶底底亞在空閒時期,都會在這個花園裡來。

希爾格納看著他的側臉,恍惚和那個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孩童重疊起來。

但是十五歲的耶底底亞身形修長挺拔,就仿佛一夜之間成長的竹筍,透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爽與乾淨。

金色的眼瞳沒有了孩童時期的圓潤,而是在末梢微微上挑,於眼尾抹開一絲冷冽。

那頭白發從耳側梳下一辮落於胸前,未被紮入進去的卷發則四處翹著,看上去就像是羊羔般毛茸茸的,看得人手癢。

希爾格納這才驚覺,他在耶底底亞身邊待的時間實在是有些多了。

這樣不好,在分彆的時候,他大概會很傷心的。

不過正當他準備起身消失時,耶底底亞似乎察覺到了希爾格納的動作,拿出了一個油紙包,放在了希爾格納的麵前。

即便已經涼了的食物依然散發著香氣,希爾格納猶豫了一會,還是拆開了這分明是耶底底亞特意帶回來的小吃。

總覺得耶底底亞和他的身份調轉,希爾格納成了被他喂養照顧的那一方了。

大衛王的身體逐漸變差,甚至無法起身處理政事,而在他躺在床上徹底無法動彈之前,大衛王給耶底底亞舉行了成年禮。

那是所有皇子皇女都未曾舉辦過的盛大典禮,烤得金黃酥脆的羊羔擺滿了案桌,顏色深紅剔透的葡萄酒猶如抹大拉的鮮血般在各色精美的器皿裡流淌著,盛放的鮮花和由橄欖枝編成的花框點綴著整個殿堂。

早已有樂隊在一旁彈奏著輕快的曲子,賓客坐滿了舉行典禮的殿堂,一切都準備就緒,隻等耶底底亞進去了。

耶底底亞身上穿著銀絲滾邊的白袍,由上等染料染出紅色紋路的外袍輕披於他的肩上,綴滿了天青石與黃金的腰帶緊緊係在他的腰上,將他挺拔的身姿與寬厚的肩膀勾勒出來。

拔示巴滿懷愛意和自豪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她用力地抱了抱耶底底亞,然後拔示巴拍了拍他的背脊,目送著耶底底亞走入了那象征著成年的禮堂。

“神明已告訴我,你今後的名字將是所羅門。”大衛王坐在禦椅上,手腳已經有些僵硬不協調了,但他依然努力控製好自己的四肢,為所羅門舉行成年禮。

“我的孩子,上天所寵愛的所羅門啊,你必不能忘神明與我們定下的約定,必不能犯那十誡。”

大衛王的忠告發自真心實意,他已然品嘗到了那破戒的惡果。

清澈的泉水由最為鮮嫩的橄欖樹枝點沾,然後灑在了所羅門的頭頂,大衛王為他帶上了象征著成年的披袍,隨後眾人發出了如雷般的掌聲,為以色列又多出了一名頂天立地的成年男子、為大衛王多了一名得力助手來處理政事而高興著。

所羅門平靜地用眼睛環顧四周,他當然發現了並非所有人都在為他的成年而高興,但是他並不在乎。

所羅門嘴角掛著平和、卻又不會柔軟到讓那些自詡為長輩的人小看的弧度,正確並且冷靜地做出了應對。

所有來到他麵前的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對所羅門交口稱讚,看上去熱情至極。

十分的無趣。

所羅門心想著。

所有人的反應他都能夠判斷出來,該如何回複也早已在心中思索好,這場原本傳出去為人津津樂道的盛大典禮,於他而言也不過如此。

明明身處在如此歡快熱鬨的典禮裡,有那麼多豔羨敬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少女以愛慕的視線希冀著他的垂憐,但身為受禮人的所羅門內心淡漠平靜到沒有半點興奮與愉快。

——在這個地方感受不到任何的樂趣,甚至還不比不上那個花園裡,拿他四處搜集來的點心去投喂希爾格納。

至少心情好的希爾格納,還會向他講述一些在書本上完全沒有看到過的知識。

諸如在遙遠的極北之地,美麗的影之國女王和英勇善戰的阿爾斯特英雄,諸如在白之城裡建立起了圓桌騎士,讓一百零三位騎士與自己共治國家的金發騎士王。

還有那在西南,希伯來人逃離的埃及,太陽神的法老王是如何在那炎熱的金沙之國裡開疆拓土,建設出自己的偉業與國度。

神明與人類共存的時代、驕傲的王與那神造的兵器所守護著的國家、

耀眼的極光、廣闊的草原、金色的沙漠、崇高的山嶺、雪白的城池、洶湧而多變的大海……

希爾格納說得漫不經心、又零散瑣碎,就好像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但是從那張嘴唇裡說出的冒險與故事讓所羅門聽得十分入迷,甚至也想要組建一隻船隊,去希爾格納所說的地方看看,那裡是否真的如此美麗。

他可以肯定,那個從自己幼時一直陪伴著自己到成年的‘使魔’,恐怕並不僅僅是普通的‘使魔’。

即便是所羅門那隨著年歲漸長而愈發強大的預測與判斷力,也無法分辨出希爾格納的所思所想。

但即便所羅門已然對這個典禮膩煩了,不過他並不會道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繼續平靜地和賓客、朝臣、士師、祭司們周旋客套著。

當所羅門帶著滿身的酒氣來到花園時,並沒有見到以往在花園裡或躺或睡的希爾格納。

他在涼亭前站定,輕聲地呼喚著白發男人的名字:“希爾格納,你在嗎?”

所羅門沒有在典禮上見到希爾格納,雖說並不覺得失望,但他總是下意識地在人群裡尋找著那個白色的身影。

畢竟他也算是所羅門的半個導師,就算身份特殊,這樣盛大的典禮裡也該來見見他吧?

結果卻一無所獲。

在所羅門的呼喚聲中,希爾格納忽然出現在了涼亭的石椅上,就好像已經在這裡等待著所羅門許久了一般,朝幾乎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呼喚道:“恭喜你,所羅門,在今日徹底步入了成年啊。”

“希爾,你難道沒有為我準備成年禮嗎?如果是真的,我會很傷心的。”所羅門自然而然地在緊靠著希爾格納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此刻他的神情不再是於典禮上那禮貌完美的笑容,而是帶上了輕鬆的寧靜。

柔和皎潔的月光灑滿了這個花園,讓一切都被籠罩在一層銀色的光輝之中,蟲鳴悉悉響起,仿佛在奏響一曲仲夏夜之歌。

就是在這個讓因為被灌下美酒的所羅門都昏昏欲睡的夜晚,他聽到了自己亦師亦友、不知不覺中十分看重的希爾格納開口說道:“你已經成年了,很快也將接觸政事,和我的那個約定也可以作廢了。”

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