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嬴政思緒萬千,看著胡亥的眼神漸漸銳利。

還不知道自己馬甲已被撕扯掉大半的胡亥打了個寒顫,抖了抖身體,困惑地環視四周一圈後又將目光轉向李斯。

左丞相隗狀奇道:“廷尉聽說過?”

廷尉李斯恭聲回道:“……若沒有記錯,餘還曾嘗過。”

眾臣眼前一亮,齊齊看向李斯。

李斯沉吟片刻,回憶道:“早年餘離家前往學宮讀書,途中曾徒步翻越黃山,因貧隻能求宿於當地老者家。老者家中同樣清貧,除去麥飯以外便隻有一道菜色,便是其貌不揚,幾近粗鄙的毛芋。”

“當時我被老者領取采摘,當真是被那植物嚇了一跳。此物似樹非樹,似草非草,葉片如傘,長者柄長過人,短者也有半身高,最為可怕的要數其莖乾汁液,沾染上一點就會讓人奇癢無比。”

“先輕掘兩側泥土,扒出大半根部再行用力。”李斯喟歎一聲,“此物外裹厚薄不一的毛絮,混雜在泥土之中,清洗時與莖稈一般會讓人瘙癢。”

“讓人驚訝的是此物與藕相似。”

“同樣生於泥土之中,其肉卻是潔白玉潤。芋蒸煮過後香味濃鬱,口味軟糯香滑,充饑果腹堪稱絕品,宛如君子品行,不看外貌更看本質。”

左丞相隗狀恍然:“竟是如此。”

胡亥歪了歪頭,順口提到:“既然廷尉知道,為何沒有將其稟報上來?此物產量雖不及番薯土豆,但仙界產量一畝也有二十至三十石。”

李斯睜大雙眼:“二十……至三十石?”

誰聽著這個數字不得頭暈目眩?左右丞相看著李斯的眼神裡滿是痛心。

胡亥想了想,倒是想到一個答案:“啊……也沒事。芋喜好濕熱之地,所以咱們這裡種不大來吧?廷尉來的時候咱們還沒攻打下楚國呢,那時候送來也沒啥用……”

廷尉李斯欲言又止,而後麵向始皇帝一鞠到底。他滿臉愧色:“若非胡亥公子提及,斯早已將此物忘得一乾二淨。”

胡亥愣了愣神:“……咦?”

左丞相隗狀卻是品出李斯話裡的含義來:“原來如此,也怪不得廷尉。”

胡亥滿臉茫然:“哎哎哎哎?”

他看看李斯,又看看隗狀:“左丞相,廷尉,你們這是在打什麼啞謎呢?”

左丞相隗狀啞然失笑,他喟歎一聲:“胡亥公子可曾讀過《韓非子》?知不知道‘使雞司夜,令狸執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之意?”

扶蘇溫聲道:“胡弟年幼,尚未通讀。”

胡亥打斷扶蘇的話:“我知道!”,他直視左丞相隗狀:“使雞司夜,令狸執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我知道啊,意思就是讓公雞守夜,讓貓抓老鼠,要各司各職的人發揮才能,這樣就會安然無事了。”

【這麼簡單的話,誰不懂?】

【這也太小看我了吧~】

胡亥的心聲得意洋洋。

左丞相隗狀的確有些吃驚:“胡亥公子已經讀過了?”

沒等胡亥回答,他又笑道:“那胡亥公子可知商君定法劃分籍貫之例?”

胡亥愣了愣神,而後恍然大悟。

商鞅變法以後,秦法日漸嚴苛。即便後世出土雲夢秦簡,這才漸漸揭開秦律麵紗。即便有不少推翻秦律固有印象的一麵,可出土秦律中嚴苛乃至堪稱刻薄寡恩的律法也不在少數。

嚴峻律法,增強了秦國軍民守法的意識,造就了驍勇善戰的秦國軍隊,同時也扼殺了許許多多。

例如說親情友情,又比如說各司其職。

胡亥的小臉漸漸皺成一團,緩緩說道:“我記得是農戶應當種田,士兵應當打仗,商賈應當販賣,製造工具的事情則應該是百工所為。”

他抬眸看向李斯:“廷尉初來大秦時為門客,而後成為郎君,很長一段時間並未成為官員,更沒有進入匠籍,農籍……”

胡亥直言不畏:“若是廷尉當時提出此物,隻怕非但不會得到大王賞識,反而會遭受彈劾乃至刑罰。”

李斯頷首:“胡亥公子說的是。”

他話音剛落,胡亥撇了撇嘴:“要我說這也太離譜了吧?那比如農戶改良出能提升效率的農具,結果隻能偷偷自己用,要是販賣或者租借又或者教授給彆人用……不獎勵甚至還要受罰?那天下人做出好東西不都嗚嗚嗚嗚嗚嗚——”

扶蘇眼明手快,伸手捂住胡亥的嘴。

他抬眸看看皇父黑沉沉的臉色,心裡發愁:“胡亥,不準胡說——”

胡亥掙脫扶蘇的束縛:“我又沒說錯。”

不等扶蘇回應,他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胡亥可憐巴巴地看向嬴政:“阿父,我做了豆漿,還做了製作豆腐用的模具,後頭我還想做紙張……那我要被罰多少勞役?”

嬴政哭笑不得:“誰敢罰你?”

他伸手揉了揉胡亥的腦袋瓜:“你是朕的公子,怎麼能和黔首相提並論。”

下一秒,嬴政笑容凝固。

他又聽到胡亥的心聲:【我懂了,這就是雙標!】

【作為被雙標的對象是挺開心的。】

【可是老百姓真的很慘啊……哦,對。現在用的還是商鞅的馭民之術?那什麼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貧民……好像就是要打壓欺辱老百姓,讓他們認為自己一輩子都是下層人,不能反抗國家和帝王的統治。】

【……這不是傻嘛!】

【拜托……日子都過不下去才要造反啊。】

【天下老百姓都有好日子過,過得舒舒服服的,他們還造反個屁?】

【突然發現始皇大大也有點笨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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