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張耳和陳餘相視一眼,同時看到彼此眼底的不安。胡亥公子的熱情讓兩者有些毛骨悚然,莫名有些剛出虎口又進狼窩的感覺。

正當兩人心神不寧之時,胡亥也轉身走出學堂。他向身後看了一眼,催促道:“來來來,你們跟我來。”

一行人來到隔壁的房間。

胡亥使人取來紙筆,又交代兩人一人用小篆,一人用隸書記錄:“記住,我所說的每字每句都要記下。”

張耳和陳餘:“…………是?”

胡亥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乃粒第一,宋子曰:上古神農氏若存若亡,然味其徽號兩言,至今存矣。生人……其骨何也?紈褲之子,以赭衣視笠蓑……”[注1]

張耳和陳餘持筆認真記錄。

胡亥看了一眼,又叫了停。他取出一張紙來,細細寫明標點符號,讓兩者將對應的符號改一改。

張耳和陳餘接過紙張,齊齊屏吸。

如今標點符號的種類不多,秦國公文中常用並固定用法的更是隻有‘二短橫號’、‘勾識號’、‘黑方號’以及‘圓點號’四種。

而眼前紙上竟是有17種類,後麵還標注著用法位置,一看就是非常成熟的用法。

秦國何時這樣改動過了?

張耳和陳餘對照著標題符號,一邊重新抄寫,一邊暗暗疑惑。

他們呆在周家屯……也沒多久吧?

想想最近身邊的變化,恍惚間卻感覺已經隱居了三五十年?兩者胡思亂想的同時,手上動作未停,很快重新纂寫一張。

胡亥滿意地看了眼,又繼續往下背誦。

起初張耳和陳餘還並未在意,直到胡亥背誦到稻篇開始兩人的表情漸漸古怪。要說張耳還能穩住心神,陳餘的臉色那是宛如一塊調色盤,忽青忽白忽紅忽紫。

等到胡亥背到稻宜篇,張耳的表情也漸漸變了。

他手指輕輕顫動,一滴濃墨落在紙上。可張耳顧忌不了這麼多,騰地抬首看向閉著雙眼認真背誦的胡亥:“郎主,您所說的是——”

胡亥睜開雙眼:“嗯?”

看著張耳震驚的表情,他趕緊寬慰道:“放心,我隻是在背誦仙書——你們全部記錄下來,回頭我要送到阿父跟前去的。”

張耳和陳餘:“…………”

兩人喉結滾動,手上一鬆,毛筆啪嗒落在紙上。

這是仙書?這是他們能隨便看的東西嗎?

張耳和陳餘眼神錯愕,腦海裡掀起萬丈波瀾。張耳強行冷靜下來,顫聲說道:“郎主,此乃是仙書……餘等怎麼能夠?”

胡亥擺擺手:“放心吧~沒事沒事!”

張耳和陳餘:“…………”不!他們覺得問題很大!

兩人目光緩緩上移,落在紀昀身上。

青澀俊秀的少年郎衝著兩人笑了笑——看似靦腆溫和的表情後,兩者卻看出一抹如箭矢般銳利的殺意。

張耳和陳

餘齊齊閉眼,太陽穴突突直跳。

偏偏沒等兩人思考多久,胡亥又開始繼續背誦。

胡亥時不時停下,等兩者纂寫完後再繼續。

即便這樣,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也足以讓胡亥背誦完六分之一。他看了看露出神遊天外的張耳和陳餘,又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端起蜜水一飲而儘:“今日就到此為止,明日再繼續!”

張耳和陳餘大驚失色:“明日還有?”

胡亥奇怪地看了兩人一眼:“當然還有,這還僅僅是開始呢。”

張耳和陳餘目瞪口呆:“…………開始?”

兩人心力憔悴,直到返回住所也依然沒有回過神來。他們沒滋沒味地吃了兩口膳食,躺在庭院裡仰望星空,呆呆傻傻的模樣讓女眷們疑惑不已,頻頻探首出來:“良人,還不進屋休息?”

張耳和陳餘皆是搖頭。

兩家女眷麵麵相覷,相視一眼後帶著孩子回屋去了。

張耳和陳餘呆呆地看著星空。

胡亥是說得精疲力竭,兩人卻是被其中內容驚出一身冷汗。

院內寂靜非常。

良久以後,望著星空的陳餘忽然開口:“張兄,你曾聽說過今日……胡亥公子所念的東西嗎?”

張耳沉默半響,緩緩搖頭:“未曾聽過。”

陳餘長吐出一口氣來:“你覺得這些是……真的嗎?”

張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坐起身來,扶額長歎:“我從未聽說竟有早稻……稻米乃是貴族所食,產量極少,偏偏在胡亥公子所說的話語裡……”

張耳沉默片刻,喟然歎道:“竟好像人人都能食得一般,唯有最後提及的香稻,才說取其芳氣供予貴人,收成少而無益處,因此不必推廣……”

陳餘:“早熟的品種隻要七十天……”

僅僅兩個月就可以收成食用的稻米是他們完全無法想象的,甚至在南越之地還能冬日播種,夏日收割?

陳餘捂住雙眼:“那老百姓是不是能吃飽了?”

張耳點了點頭,又道:“還有胡亥公子所說的肥料,另外胡麻乃至萊菔子又是何物?其他樹木我還曾聽說過,棉花又是何物?”

張耳與陳餘你一句我一句,有說不完的疑問。

到最後陳餘突然開口:“張兄,若是我們拿著仙書逃跑……指不定也能複興!”

張耳搖搖頭:“你忘了紀昀那小子。”

他抬眸掃向黑漆漆的院落,神色平靜:“怕是我們走出周家屯一步,就會被當場射殺。”

陳餘:“…………”

張耳垂眸沉思:“我怕我們兩人的身份……或許已經曝光!”

陳餘重重抽了口氣,臉色有些糟糕。

他驚慌地環顧四周片刻,沒有看到任何不對勁的東西後才緩緩收回目光。陳餘喉結滾動:“張兄,張兄不會是在嚇唬我吧?”

張耳搖頭:“我嚇你做什麼?”

陳餘表情凝固,雙手用力搔抓腦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要不我們早點交代自己的身份?”

張耳搖搖頭:“不行。”

他認真思考片刻:“我們如今未得胡亥公子的信任,直接暴露身份恐怕不會得到重視還會遭殃。”

陳餘抓狂:“那要怎麼辦?”

張耳沉吟道:“先做完這件事,而後我們也要想想辦法展露展露自己的本事!”

兩人仔細交流想法,認真製訂計劃。

等到胡亥第二日來到田莊,張耳和陳餘精神飽滿,乾勁十足。

胡亥見狀,心情也很不錯。

他加緊時間,繼續背誦:“……凡水碓,山國之人居水濱者之所為也。攻稻之法省人力十倍……”

張耳和陳餘又一次被震撼到。

明明他們在村莊裡已看到不少彆處未曾見過的農具,可利用流水灌溉田地的筒車,又或者用引水研磨稻穀的水碓水磨,還有……還有……製鹽之法!?

秦國尚未吞並六國以前,齊國以鹽魚富饒。

齊國從鹽業上獲得高額利潤,不但讓國家強盛,而且也讓百姓富饒。相比較秦國五十取二五的驚人稅收,當年齊國卻是五十取一,甚至不少商品緊緊百裡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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