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生日過完,胡亥的心思便落在鹹陽城改造計劃上。

他沒有直接開造,而是拉著扶蘇先去章台宮,準備先確定始皇帝的目標和要求:“鹹陽城那麼大,咱們直接開工豈不是和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還是得看看阿父的要求和打算。”

胡亥的擔憂是有原因的。

畢竟始皇帝的氣魄,凡人很難想象——就連兩千年以後,考古發掘以前也沒有多少人能想到帝都鹹陽居然會這麼大!

甚至大到難以用通常理解的城市概念來詮釋。

幾代秦王所建造的大約三百餘座宮殿散布在關中地區,其間再用複道、甬道和閣道等連接起來,形成了廣義上的鹹陽,幾乎涵蓋了未來的西安、鹹陽、寶雞和部分淮南地區,足有三百餘個明清時期的京城大小。

有廣義上的鹹陽,那還有狹義上的鹹陽。

渭河以北的鹹陽宮北區和渭河以南的鹹陽宮南區,是始皇帝、後妃和公子公主們居住乃至辦公之所,如今的三公九卿辦事衙門乃至住所也零星遍布周遭,再往外拓展是營造冶煉的手工作坊、商賈貿易之所,再然後才是黔首聚集的鄉裡之地。

胡亥光是想想,都頭大如牛。

扶蘇也認可胡亥的看法:“三公九卿衙門乃至住所之地無需改造,若是要改造的話……果然還是以黔首居住的鄉裡之地為主吧?鹹陽城裡得黔首……嘶,那豈不是起碼有數百裡?”

光是想想,都是個驚天工程。

始皇帝嬴政對兩人的工作態度也很滿意,溫聲介紹道:“朕有意遷前六國勳貴富戶十萬戶入鹹陽。”

扶蘇早有耳聞,沒有露出多少驚色。

胡亥則是恍然大悟,心聲直直蹦了出來:【原來是這個時候啊?】

嬴政挑了挑眉——什麼是這個時候?

扶蘇思考片刻,確定目標:“阿父是想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彰顯一番我大秦國威,其次也要要尋覓地方,來妥善安置十萬戶人家。”

始皇帝嬴政回過神,頷首道:“沒錯。”

他指節敲擊幾案:“他們會陸陸續續,分批抵達鹹陽,最早的一批明年開春會到。”

胡亥和扶蘇認認真真記下。

他們取了鹹陽城地圖以後,就帶著隨侍上大街當街溜子去了:“官署作坊之地也不必多管。”

“嗐,其實也有點醜。”

“街道太亂了,看著好不舒服。”胡亥看著錯綜複雜的道路,很是嫌棄。

“的確。”扶蘇也看得眼睛生疼,他低頭看了看地圖:“唔……果然還是應該以西南之地為主?不過那十萬人都是原先六國貴族乃至富戶,會不會不滿意被安置在西南之地?”

“他們憑什麼不滿?”胡亥歪了歪頭,“他們想要融入大秦,想要搬到離宮殿更近的地方那得他們自己再努力,總不能啥都不乾咱們就得養著他們吧?再說也不是都安排在一塊地方。”

“嗯?還要分開安置嗎?”

“對啊!要是他們裡麵有壞心思的人怎麼辦?肯定要與當地的居民混在一起才行。”

扶蘇想了想:“……也是。”

他看著地圖,頭更疼了:“那也就是選出一片還不夠……這裡幾乎所有鄉裡之地都得改?”

胡亥:“…………”

他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阿父不是說了嘛,十萬富戶也不是一口氣到來的,咱們先挑出幾個地方改了再說。”

扶蘇咬咬牙:“也是。”

話不多說,開工就是。

胡亥和扶蘇派遣出百餘人分頭奔走於鹹陽城內。

他們需要重新測量、登記、核查鄉裡之地的巷道寬度、住戶人家的人口和房屋情況,甚至連下水管道乃至排汙去向也不放過。

資料收集得越詳細,動手時才能越方便。

而胡亥和扶蘇兩人也沒有停留,也帶著隨侍分頭到附近的作坊、集市查看情況。

胡亥和張耳等人邊走邊看,很快來到一座集市。

與後世影視裡呈現出來的莊重嚴肅,乾淨繁華不同的景象完全不同,集市四周入眼都是遍地垃圾,到處都是汙臭不堪……雖然要比最開始的周家屯稍稍好了一點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據後世曆史學家估算,整個鹹陽城的人口應該在六七十萬乃至更多,而加入那十二萬戶以後,人口數量直接飆升到百萬以上。

清末時期,北京城內外總人口不過七十八萬餘人。

這七十八萬餘人在北京城內吃喝拉撒,造就了個屎尿橫流的世界。戲曲名家齊如山曾說那時的北京城“除小商棚攤之外,其餘都是大小便的地方,滿街都是屎尿”,相似的話語名妓賽金花也曾提到過。

清末北京城總共才七十八萬餘人啊!

而鹹陽人口暴漲十二萬戶……也就相當於暴漲六十到八十萬人,加上原本的人口,總數量達到一百二十萬甚至一百五十萬之巨。

要是眼前臟汙情況再翻個倍……

胡亥光是想想,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僵立在原地,呆呆地凝視著眼前集市。

奇怪的形容登時引來不少人的注意,隻是發現胡亥穿著華麗以後,這些黔首紛紛垂首豎手,匆匆繞道離開,壓根沒人敢在胡亥跟前停留。

胡亥皺著眉梢,打量著四周。

正當他與張耳討論這邊情況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公……小郎君?”

胡亥微微一愣,回首看去。

他挑了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揚:“這不是劉郎嗎?”

劉季心中一喜,忙帶著同伴走上前來。

他朗聲笑道:“小郎君,這也太巧了!我正想過兩日到周家屯去拜訪……咦?”

劉季腳步一頓,眼睛睜得溜圓。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張耳,險些脫口說出對方名字。

下一秒,劉季醒過神來。

他驚出一聲冷汗,死死咬住牙根才沒說話。

要知道眼前的小郎君乃至秦王公子(),周遭侍從定然是秦國衛士。若是揭露張耳身份▼()_[((),隻怕張耳不止將遭遇牢獄之災,更有可能因靠近秦王公子而喪命。

張耳怎麼會在秦王公子身邊!?

劉季急得鼻尖冒汗,定了定神忙轉移話題道:“沒想到這麼巧,居然在路上遇見小郎君,小郎君這是在做什麼?”

“唔,我在研究鹹陽城地圖。”

“哎?”胡亥的問題大大出乎劉季的預料,他不敢去看胡亥手中的圖紙,隻是好奇道:“郎君這是打算做什麼?”

胡亥漫不經心:“嗯……阿父令我修繕鹹陽城。”

他的回答再次讓劉季震驚,劉季張大嘴巴,半響才醒過神來:“…………郎君,不是,公子……這是……不,這個……”

眼前的小公子才幾歲?

劉季驚得目瞪口呆,饒是他平日伶牙俐齒,此時竟是頻頻失語。

見劉季張口結舌,張耳忍俊不禁。

他輕聲道:“劉郎與郎君認識?”

這話應該我問才對!

劉季看著身為通緝犯,居然大刺刺在秦王公子身邊活動的張耳,眼神才叫古怪非常。他偷偷白了張耳一眼,又清了清嗓子:“我和小郎君乃是此前在縣城裡,因賣鼠而相識,我姓劉名季,敢問郎君您是……?”

張耳愣了愣:“賣鼠?”

他還是頭回聽說此事:“鄙人姓張,名耳,如今正職給事中。”

劉季一雙眼珠子都快彈出去。

他險些沒法控製自己的表情——張耳怎麼就成了給事中!?

而後劉季又是歡喜,又是慶幸。

他哈哈一笑:“原來是張耳張郎,說起來我好像曾聽過張郎的名字?”

張耳笑道:“若說通緝令上,那的確是我。”

劉季的笑臉都險些沒繃住,而後卻是迅速反應過來。

張耳不再是通緝犯了?

他拱手道喜:“恭喜張郎。”

他鄉遇故知,乃是人生幸事也。

張耳與劉季久彆重逢,倒是說得起勁,險些忘記了自己的正事。直到胡亥催促,他才回過神來:“是小臣糊塗,小臣這就來辦。”

劉季緊隨其後,好奇張望。

片刻以後他的身後傳來幾聲呼喊:“劉兄!劉兄!”

原來是夏侯嬰三人在館內呆得無聊,出來尋覓劉季蹤跡。他們走近以後登時注意到胡亥,齊齊上前打招呼:“原來劉兄是見到小郎君,怪不得把咱們兄弟幾人都跑到腦後了。”

胡亥對幾人還有興趣。

他合攏地圖,好奇詢問:“你們是——”

清雋男子微微一笑:“小的名為夏侯嬰。”

黑壯男子指著自己,朗聲笑道:“小的是樊噲。”

沉默寡言,容貌平凡者輕聲道:“小的名為任敖。”

好家夥,還真被自己猜中了。

胡亥遺憾自

() 己沒見到蕭何曹參的同時,也對三人頗為好奇……甚至態度算得上熱情:“你們這是要回鄉裡了嗎?”

夏侯嬰道:“原本打算今晚出發……”

劉季接話:“回鄉告事還有不少的時間,咱們就是想先去周家屯瞧瞧看看,然後再往回走。”

胡亥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衝著幾人眨眨眼:“我和你們說——阿父見過周家屯以後,這才將修繕鹹陽城的工程交給我!”

幾人齊齊一愣,而後倒吸口涼氣。

再是沉穩內斂的任敖,也不由麵露驚容:“公……小郎君,您,您要負責整個鹹陽城的修繕,修繕工作?”

胡亥頷首道:“沒錯。”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還有我大兄,鬨,張耳和陳餘如今被提為給事中,是我們兩人這回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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