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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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威遠伯府後院。

金色桂花樹下,放著一把竹椅,穿著月白色繡百蝶穿花長衫,頭上戴著白玉冠的小哥兒,捧著一本書冊,安靜坐在那裡。

麵容秀雅,五官稍微淺淡,卻又十分耐看,渾身透著幾分書卷氣,一眼看去,仿若空穀幽蘭,讓人忍不住憐惜。

不遠處,穿著藕色衣衫的丫鬟匆匆跑來,站在小哥兒麵前,欲言又止好半天,一個字未說,自己卻先紅了眼眶。

戚和暄放下書本,語氣無奈:“誰惹你了?竟委屈成這樣!”

丫鬟名叫侍墨,聞言哽咽:“少郎,剛剛宗人府來人,……您的名字被劃掉了。”

雖然早就料到,但心裡還是有些發堵:“好了,彆哭了,皇家娶親,必要身世清白,我自然是沒有資格的。”

侍墨見少郎臉上落寞,嘴上卻還要裝作淡然,心疼得緊,便有些口不擇言:“郎君在佛堂裡呆了十幾年,從來不與少郎親近,好不容易出一回門,參加一場花宴,竟是硬生生折了少郎前途。”

“侍墨!這些話是你能說得的?!你若再這般出言無狀,以後便彆跟在我身邊!”戚和暄說得嚴厲,其實並沒有多少罰他之心。

“少郎,侍墨知錯,再也不敢了!”丫鬟忙忙認錯道歉。

威遠伯府這些年沒落得很,祖母一早便籌謀著要將他嫁入皇室,如今計劃算是落空了,自己也不再是伯府嫡出少郎,戚和暄為自己婚事發愁。

官宦人家的小哥兒一般十五、六歲就相看好了人家,十七歲多半就已經出嫁,自己已經快滿十八,不知道還能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多半是門第不顯的寒門舉子吧,……總歸是不如人意的。

戚和暄穩了穩心神,吩咐侍墨:“我剛剛說話重了些,但也是為你好,……去將我前幾日給祖母做的抹額拿來,我去給祖母請安。”

戚和暄居住的玲瓏閣與老夫人居住的福安居隻隔著一道月亮門,沒走幾步路便到,除了老夫人,威遠伯竟然也在。

兩人之前不知道在說著什麼,見戚和暄進來,便都停了下來。

何老夫人見著他,拍著坐榻招呼:“暖暖,快來祖母這裡。”

戚和暄給威遠伯見了禮,方才做過去,依偎在祖母身邊,拿出寶藍色抹額,語氣柔柔,似獻寶般:“祖母,孫兒給您做了一個新樣式的抹額,您看看喜不喜歡。”

何老夫人拿過來,仔細看了幾眼,樣式新穎,花色也新穎,看起來端莊又不沉悶,自然是十分喜歡,攬著戚和暄誇讚:“還是我們暖暖孝順,知書達禮不說,琴棋書畫也都樣樣好,這才是伯府小哥兒該有的模樣。”

何老夫人說到這裡,臉色突然一變,看著威遠伯冷聲道:“不似某些禮儀全的鄉野小哥兒,知道家人在尋他,竟是連父母都不肯回來見上一麵,好好的伯父少郎,跑去跟軍漢混在一起!”

戚和暄眼神閃爍幾回,猜到祖母說的是誰,卻十分乖覺地坐在一旁,並不多話。

威遠伯臉色尷尬,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隻得乾巴巴來一句:“進了軍營,十天才休沐一回,無調是不能離開駐地的。”

何夫人大怒:“嗬……,好得很!竟拿軍製來搪塞老身!你放眼望去,滿京城的官宦人家,什麼樣的小哥兒才去參軍?!”

戚和暄在心裡默默回答,粗鄙不堪嫁不出去的,因著各種原因名聲被毀的,以及想要擺脫家族掣肘的,……那位看來是參加了水師營,不知道他是屬於哪種。

威遠伯大約也和戚和暄想法一致,吞吞吐吐道:“曹管事信裡說,那孩子力大無窮。”

“……”

戚和暄驚訝,一個小哥兒力大無窮!

何夫人想到自己身形似鐵塔,麵容粗獷,同樣力大無窮的丈夫,若是小哥兒長成這樣,那真的隻能去參軍了,心裡的怒氣突然就少了幾分,擺手妥協道:“算了,既然已經進了水師營,便先由著他吧,胡夫郎留在那孩子身邊照看著,曹管事就彆耗在那裡了!”

“對了,這事告訴你夫郎了嗎?”何老夫人問。

“還沒有,我晚些時候就告訴他。”威遠伯答。

何老夫人冷笑一聲,不再多說,轉頭拉著戚和暄的手,眼裡滿是疼惜:“宗人府來人之事,你可都知曉了?”

戚和暄臉上失落,嘴上卻反過來安慰祖母:“恩,聽下人說了,祖母不必介懷,當初準備參加選秀時,誰又能想到會出這種意外呢。”

怎能不介懷?!……為了選秀之事,她還專門請了人教導過暖暖宮中禮儀,一切都準備妥當,最後竟然功虧於潰!

何老夫人仔細打量坐在身邊的小哥兒,——禮儀才學,相貌體態,在京城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若是能參加選秀,四位成年皇子,總歸是能嫁一個的,皇正君不一定做得,側君那是絕對有沒問題。

想到此,何老夫人又氣恨起來,看著自家兒子嘲諷:“嗬……,自己親生骨肉都能弄丟,真是害人害己!懷著孩子非要鬨著去寧波,……,你當年那般縱著他,如今可後悔了?”

威遠伯沉著臉,不言語,何老夫人冷笑過後,對戚和暄溫聲道:“暖暖莫急,選秀之事不成,祖母重新再為你籌劃,總歸不會讓你低嫁的……,說起來,林閣老的小孫子似乎十分欣賞我家暖暖呢。”

戚和暄紅了臉,扭捏道:“也隻是荷花宴上見過一回罷了,哪裡像祖母說的這般……”

何老夫人笑笑,心裡有了成算,見兒子似乎有話說,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麼意見不成?”

威遠伯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當初若不是林閣老排除異己,嶽父也不至於從正三品禦史,貶至七品縣令,更不會落個生死不知的下場,母親為何還要想著和林家結親。”

何老夫人氣得咬牙:“蘇禦史與林閣老之間的爭鬥,跟威遠伯府有何乾係!你怕是魔怔了,……,給我滾!守著你夫郎去,彆在這裡礙我眼!”

威遠伯立馬轉頭離開,滾得十分乾脆,何老夫人氣的發抖,戚和暄忙給她順氣。

“還是暖暖貼心啊!”

五儀縣那小哥兒既然力大無窮,長相怕也是十分粗糙,就算不參軍,估計也嫁不了什麼好人家,……,哎若是多有兩個像暖暖這般的小哥兒、娘子該多好,也不至於像如今這般為難。

好一個蘇沁之啊,迷惑得我兒如今子嗣不豐,若不是當年使了些手段,怕是連平哥、安哥都不會有,堂堂威遠伯府竟是差點絕了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