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在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時候，有一道身影卻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沒有開燈，借著黑暗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出了房間,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
金靈並沒有走太遠,就在民宿旁的小陽台上找到了他。
彼時青年正扶著木質欄杆，定定地看著遠處的海麵，深邃的眉宇間不見了平日裡的天真爛漫,隻剩下平靜疏離，高挺的鼻梁在臉部打下陰影,那張宛如雕刻出來的完美臉龐介於光影交界處，一半聖潔，一半晦暗。
那是一種金靈從來沒在他身上見到過的淡漠憂鬱的氣質，陌生得教人不敢靠近。
她猶豫一瞬，小聲喊道，“泰哼哥哥？”
扶著欄杆的身影頓了一下，慢吞吞地轉過來，原本就低啞的嗓音被夜風一吹,顯得更加沙啞暗沉。
“小金靈。”
金泰哼衝著她笑了笑，不是那種跳脫歡快的笑容，相反，他整個人看上去沉靜極了，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金靈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等她走近兩步，看清楚墜在青年下巴上的一滴晶瑩的水珠後，她愣住了。
“泰哼哥哥……”
金泰哼什麼也沒說，附身抱住了她，將頭埋進了她的肩窩。
金靈能感覺到，青年整個人都在微微地顫抖，很快，她肩窩處的布料就被打濕了，有溫熱的液體滲透到她的肌膚表麵。
……金泰哼在哭。
他哭得很壓抑，也很傷心，難過痛苦的情緒不需要語言說明，已經準確地傳達到了金靈的感知中。
少女完全不知所措，隻能憑著直覺回抱住他，輕輕在他背後拍哄著，語無倫次地安撫，“很難受嗎？沒關係的，我在這裡，哥哥彆怕……”
好半晌，金泰哼才漸漸止住了嗚咽。
他依然抱著金靈沒撒手，臉埋在她的肩窩裡，抽抽噎噎，既委屈又難過地喊，“金靈……”
“嗯？我在。”
“金靈……”
“我在這裡。”
“金靈……”
“內，我在。”
金泰哼一遍遍地喊，而金靈也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應聲。
直到某一刻，金泰哼在喊出金靈的名字後，又說了一句話。
“金靈。”
“我在。”
“爺爺走了……”
“……”
“我再也沒有爺爺了……”金泰哼哽咽著說出這句話，嗓音又澀又啞。
金靈一愣之後，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道，“……嗯，我知道，泰哼哥哥和爺爺的感情很好吧？”
“嗯。”金泰哼悶聲回答，又覺得不夠地強調道，“非常非常非常好。”
在金泰哼到目前為止的二十幾年人生中，陪伴並照顧了他整個童年的爺爺奶奶絕對是對於他意義重大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連給予了他生命的父母都無法代替的存在。
“在我小時候，爺爺會給我糊紙風箏，做小木馬玩具，春天小鳥偷吃地裡的莊家，爺爺就教我一起編稻草人……”
金泰哼說著說著，一陣淚意湧上來，控製不住又想哭了。
卻聽金靈語氣羨慕地道，“我也好想有這樣的爺爺啊。”
金泰哼停下了說話，終於舍得從少女的肩窩裡抬起頭，怔怔地看她。
金靈對著他笑，“我是由長老們養大的，我沒見過我的爸爸媽媽，也沒有爺爺奶奶，要是能早點認識哥哥就好了。”
“我……”金泰哼看著她的笑容，卻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裡一陣陣地疼，“小金靈……”
“哥哥能和我做個約定嗎？”金靈忽然問道。
“可以！”金泰哼想也沒想地答應了。
金靈被他這幅迫切的模樣逗笑，“哥哥都還沒聽我說完呢。”
金泰哼卻搖頭，“不用聽，因為……不管是什麼約定，我都會答應你！”
“……這樣嗎？”
“嗯！”
“那好，我們拉鉤吧。”
金靈伸出小拇指，金泰哼毫不猶豫地勾上來。
“那麼，我要說的約定就是，假如有一天，我要走了……”
金靈隻說了一個開頭，金泰哼就出聲打斷了。
他神情急切，“不會的！不會有這一天的！”
金靈無奈，“我是說假如啦。”
“假如也不行！”
見他堅持，金靈隻好改口道，“那這樣，假如有一天，我要回家了……”
金泰哼依舊沒等她說完就打斷道，“回家？！回到海裡去嗎？！”
“嗯。”
金泰哼突然開始發呆，好一會兒後才失落地道，“也對，你出來了這麼久，肯定會想要回家的……”
“泰哼哥哥？”
“我決定了！”金泰哼握拳揮了揮，神色振奮地道，“我決定了！”
“什麼？”金靈不解地看著他。
金泰哼認真又嚴肅地道，“帶我一起回去吧！”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