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所以,溫續文並未推辭。

次日,縣衙出動所有的衙役,將春桂街上的店鋪團團圍住。

春桂街是鄭縣最繁華熱鬨的街道,鄭縣超過八成的商戶庫房都建在此處,王家也不例外。

許士政穿著圓領官服,站在街道前,看著一頭霧水,議論紛紛的百姓,揚聲道:“前幾日,有人向本官舉報,說鄭縣有人販賣私鹽,《豐律》中明文規定除朝廷認可的鹽商外,不得販賣私鹽,鄭縣出現此事,本官很痛心。”

“現在本官給你們一個機會,販賣私鹽者主動站出來,本官可以從輕處置。”

許士政一向愛護百姓,會給出這樣的選擇,百姓並不意外。

隻是眾多商戶彼此對視一眼,都摸不著頭腦,他們中有人販賣私鹽,有這事?

片刻後,無人站出來。

許士政沉著臉,“本官給了機會,爾等還不珍惜,就不要怪本官無情了,來人,給本官挨個查,將販賣私鹽者全部捉拿歸案。”

鹽商是需要向鹽運衙門繳納鹽課銀後,領取鹽引後才能買鹽,再向百姓賣鹽。

凡是沒有鹽引便賣鹽的都是販賣私鹽。

衙役的動作很快,一家家的商戶查過去,每個被查的商戶都心驚膽戰,哪怕自己沒有販賣私鹽,還是害怕自己庫房裡莫名其妙多出些鹽來。

商人都是敏感的,雖然許士政說得條條是道,搜查的借口也是很充足。

朝廷對販賣私鹽的商販的處置向來嚴重,許士政這麼重視無可厚非。

可是,他們本能的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做賊心虛的王家。

“老爺,我們庫房的那些東西?”王家家主身後的管事額頭冒汗,衙役將春桂街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就是現在想轉移貨物都來不及了。

王家家主麵色平靜,低聲嗬斥道:“不要亂了方寸,他們隻是查私鹽,誰家庫房沒有貨物,那些衙役愚蠢得很,看不出來。”

雖然心裡有些不安,王家家主還是強撐著,沒有露出異色,王家的人都在看著他,他要是慌了,王家就亂了,便是沒有被衙役發現異樣,也會引起許士政的注意。

衙役的速度很快,他們對其他貨物視而不見,隻檢查有沒有私鹽。

很快就到了王家店鋪。

一隊隊的衙役井然有序地走進王家店鋪,同時留下兩隊衙役守住店鋪的前門和後門。

由於看熱鬨的人太多,許士政一早就下令,無關人等不得入內,隻有王家的人和許士政走進去。

到了王家庫房門口,王家家主讓人打開庫房,笑著走上前,道:“大人,王家向來遵紀守法,販賣私鹽這等事是斷斷不敢做的。”

許士政睨他一眼,“販賣私鹽你是不敢做,彆的事你卻是大膽得很啊。”

王家家主心裡一咯噔,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許士政冷哼一聲,不再理他,衝主簿衛郢使個眼色。

衛郢頷首,從懷裡取出一本卷宗,這上麵記錄了兩個月前被劫掠商隊丟失的貨物名單。

衛郢走進王家庫房,一一比對。

兩刻後,衛郢回來,拱手道:“大人,已經清點完畢,兩月前幾家商隊丟失的貨物有六成都可以在王家庫房中找到,那四成怕是已經被王家賣出去了。”

許士政看向麵色慘白的王家家主,“如今證據確鑿,證實你王家勾結陽山盜匪,王家主可還有話說嗎?”

王家家主張張嘴,很想說這是王家日前進的貨,隻是巧合,卻也知道這等詭辯之詞,許士政是不會信的。

王家主苦笑一聲,艱難道:“草民無話可說。”

“來人,將王家之人全部壓入大牢,查封王家所有貨物,等候處置。”

“是。”

一時間,所有衙役都動起來。

店鋪外看熱鬨的百姓看到王家所有人都低著頭,被官府押走,瞬間嘩然。

“真有人販賣私鹽?”

“怪不得王家這幾年生意蒸蒸日上,還說什麼找到一條低價購買貨物的途徑,哼,不過是販賣私鹽獲得了巨大利潤。”

“原來是乾得是違法的勾當,抓得好。”

“......”

許士政沒有刻意解釋,再加上王家庫房被查封,眾人皆以為王家是因為販賣私鹽被抓。

一時間,皆是斥責王家的人。

回到縣衙,許士政馬上審問王家家主,同時將王家之人分開,分彆審問。

審問到最後,許士政發現得知王家和陽山盜匪勾結的人其實不多,隻有三人,顯然王家家主足夠謹慎,不敢讓太多人知道。

王家家主老實交代了和陽山盜匪勾結的經過。

幾年前,王家交到他手裡時,已經落魄了,家裡的鋪子都沒有什麼起色,哪怕他絞儘腦汁,也沒辦法。

後來有一次隨商隊出城,正好被陽山盜匪劫掠,那會兒陽山盜匪隻有幾十人,盜匪首領很聰明,他早就調查過鄭縣商戶的情況,最後選中了王家作為合作對象。

王家家主一方麵因為被盜匪逼迫,另一方麵也想振興王家,便同意和陽山盜匪合作,狼狽為奸。

不過讓許士政失望的是,陽山盜匪很謹慎,王家和他們之間一直是盜匪占主導地位,王家家主並不知道他們的位置。

如果王家想告訴他們什麼信息,會寫封信放在指定位置,根本見不到他們的人。

許士政看完王家的供詞,眉頭緊鎖,全無之前的輕鬆之意,“這盜匪首領不好對付啊。”

許士政本想利用王家將陽山盜匪引誘出來,設置陷阱抓他們。

可王家連盜匪的麵都見不到,隻是通過書信聯係。

還有一點很重要,他們之前都低估了陽山盜匪的實力,這幾年有王家幫他們,盜匪的數量已經發展到兩百人,這在興元府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有了這麼多人,盜匪首領還能忍住,不對鄭縣以外的人出手,可見他的謹慎。

鄭縣縣衙的丁勇不過五十人,再加上衙役也不到兩百人,本來戰力就弱於盜匪,現在雙方人數還不對等,哪怕陽山盜匪中了記落入陷阱,他們怕是也沒辦法將他們全殲。

許士政沉思片刻,決定再次向府城求助,這次他們有了盜匪的詳細信息,一股兩百人的盜匪隊伍,應該能引起府城的重視。

這是大事,許士政在寫求助信前,將周縣丞三人召來,和他們商量商量,主要還是想讓周常鑫和他背後之人通信,讓其幫忙說服元知府。

周常鑫沒想到許士政會這麼雷厲風行,直接抓了陽山盜匪在鄭縣的內應。

對於許士政的要求,周常鑫還是不同意,冷言道:“許大人未免太高看下官,下官不過是一小小的縣丞,哪有資格向通判大人提要求。”

周常鑫背後的靠山並未刻意隱瞞,正是興元府的關通判,正六品,雖然隻比許士政高兩級,但通判和同知是知府的左右手,在知府麵前的地位可比許士政這個縣令高多了。

許士政很無奈,他不明白怎麼這個時候周常鑫還是要和他作對,除掉陽山盜匪是對鄭縣有利的決定,應該極力促成才對啊。

許士政哪裡知道,陽山盜匪的內應是他抓到的。

哪怕剿滅陽山盜匪,也沒有周常鑫的半點功勞,他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沒有好處的事,他才不會做。

許士政不想放棄,溫言相勸,“周縣丞誤會了,本官不是讓你跟關通判提要求,隻是請周縣丞寫封信,將鄭縣的情況告知關通判。”

周常鑫油鹽不進,搖頭道:“許大人此言差矣,關通判公務繁忙,下官豈能拿小事去叨擾大人。”

“小事?”許士政瞪大眼睛,“周縣丞竟然覺得陽山盜匪是小事,這幾年鄭縣因為陽山盜匪流失了多少百姓,周縣丞難道不知?”

周常鑫沒再說話,但那態度很明顯,信他是不會寫的。

許士政見此,知道說服不了周常鑫,雖十分惱火,卻也沒有辦法,自行寫了一封求助信,蓋上知縣的官印,讓人送去府城。

希望元知府可以看清楚陽山盜匪的危害,同意出兵。

興元府府衙

趙同知在接到許士政的求助信後,馬上將其呈給元知府。

知府元隆禮懶散地坐在主位上,隨意瞥了兩眼求助信,問道:“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

趙同知拱手道:“大人,下官認為應當出兵,那股盜匪藏在陽山,幾年間已經有了兩百人,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危害太大。”

關通判卻是有不同看法,反駁道:“趙大人未來有些危言聳聽了,且不說這兩百的數目是真是假,即便果真如此,那盜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鄭縣縣令是乾什麼吃的,剿匪是他的職責,不調集人手抓緊時間剿匪,反而寫什麼求助信,朝廷讓他擔任知縣,可不是一出事就向上麵求助的。”

趙同知皺眉,“關大人難道不知道縣衙的丁勇不過數十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兩百盜匪。”

“衙役不夠,可以讓護衛來湊嘛,剿滅陽山盜匪,對那些商戶好處最大,讓他們出幾個護衛幫助官府剿匪,難道他們敢不應?”

“強詞奪理!那些剿匪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尋常護衛哪裡是他們的對手,此事非府衙出兵不能解決。”

“府衙的兵力何等重要,區區盜匪有何資格讓府衙出兵?”

“你......”

“夠了,”元隆禮出聲打斷,不耐煩道:“區區盜匪有何懼,讓鄭縣自己解決,不要再來煩本官。”

說完,元隆禮便甩袖離開。

關通判得意一笑,他早就接到周常鑫的信,知道這次如果陽山盜匪被剿滅,許士政當居首功。

他費儘心思扶持周常鑫,可不是為了讓他受許士政鉗製的。

他們這位知府大人,他再了解不過,隻要不涉及他的利益,百姓甚至鄭縣的死活他都不在意。

關通判看了臉色微沉的趙同知一眼,冷哼一聲,跟了大人這麼多年,還看不清他的性格,愚蠢。

三日後,許士政接到興元府的命令,讓他自行組織人手出兵剿匪。

看到這個命令,許士政一陣無力,他都找到了內應,隻要好好利用,未嘗不能把盜匪引出來,隻要府衙出兵,絕對能一舉剿滅陽山盜匪。

這麼明顯的優勢,興元府還是不願意出兵,唉......

許府眾人再次看到許士政愁眉苦臉的樣子,李氏好奇道:“老爺,盜匪的內應不是已經抓到了?”

許士政歎氣,“老夫日前向府衙求助,請興元府出兵剿滅陽山盜匪,今日府衙回信了,知府大人拒絕了老夫的請求,命令老夫自行組織人手剿匪。”

“怎麼這樣,這知府腦子有病吧!”許舒靜在府裡沒什麼忌諱,開口諷刺。

許士政今日心情不好,難得沒有嗬斥許舒靜無禮,道:“老夫和元知府共事多年,對他有些了解,此人性子涼薄,為人很固執,他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

說實話,有這樣的上官,許士政很無奈,卻又沒辦法,他隻是七品芝麻官,知府是從四品,他十年後都不一定能升到知府的位置。

溫續文眉頭一擰,沒想到隻是剿滅盜匪,就這麼困難。

興元府的知府顯然是不合格的,不論是男主還是現在的豐靖帝,都容不得這樣的人,他應該蹦噠不了多久。

隻是目前陽山盜匪這一關還是得過去,等盜匪發現王家被抓,王家就沒用了。

見溫續文皺眉,許舒妤倒了盞茶遞給他,柔聲道:“相公莫要太過憂心。”

平心而論,溫續文並非衙門中人,已經做得夠多了。

溫續文看她,笑了笑,“娘子放心,我會量力而為。”

許士政看到這一幕,本來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和李氏打趣道:“夫人,難怪人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夫也口渴了,妤兒怎麼就不知道給老夫倒一杯呢?”

李氏卻是沒有附和,白了他一眼,“自己沒手嗎?想喝自己倒去。”

許士政瞪大眼睛,他做錯什麼了?

李氏冷哼,“你看看續文,因為你衙門的那點破事,都瘦了多少,臉色憔悴很多,妤兒關心續文難道不應該嗎?”

溫續文尷尬一笑,“嶽母言重了,小婿身體很好。”

原主幼時吃得不好,身材略顯消瘦,溫續文來了後,一直住在許府,許府的夥食當然不差,養了不少肉出來,再加上他每日走著去縣學,身體強壯不少。

之前因為陽山盜匪的事,不過忙了半個月左右,算不得什麼,不至於讓他消瘦,要知道他之前因為學業,經常熬夜,已經習慣了。

李氏這麼說,主要還是對許士政不注意自己身體有怨言。

許舒妤心思通透,自然明白李氏的心思,抿嘴笑道:“爹隻看到舒妤關心相公,卻不知道這段時間娘對您的關心,您整日在書房待到深夜,娘又何嘗不擔心。”

許士政聞言了然,握住李氏的手,歉然道:“累夫人擔心,是老夫不對,夫人彆生氣了。”

李氏冷哼一聲,扭過臉去,卻是沒有甩開他的手。

大丈夫能屈能伸,許士政顯然深諳此道,對李氏伏低做小,道歉認錯,做得極為流暢。

溫續文若有所思地看著,扭頭低聲問許舒妤,“娘子,嶽母的功力你學到幾分?”

許舒妤先是一愣,隨後才意識到溫續文的意思,燦爛一笑,“相公猜猜看。”

兩人靠得很近,眼前之人美得讓人心顫,溫續文勾唇道:“還是不猜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讓讓妻子嗎,應該的。

都娶到這麼漂亮的娘子了,還想怎樣?

注意到溫續文的恍神,許舒妤抿抿嘴角,睫毛輕顫,垂下眼簾。

許舒靜愣愣地看看許士政和李氏,再看看許舒妤和溫續文,然後抬頭向上看。

為什麼這麼對她?

每個人都成雙成對的,就她一個人單著。

要不她也找一個?

還是算了,男人哪有銀子重要,回去再把賬簿核對一遍。

想了想,還是不甘心,許舒靜故意揚聲打斷讓她渾身不舒服的氛圍,“姐夫,多虧有智兒在,商隊這段時間很安全,一個宵小都沒有遇到。”

溫續文瞬間從自家娘子的美色中回神,連忙默念,她還沒成年,她還沒成年,她還沒成年,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長籲一口氣,溫續文才有心情回許舒靜的話,“智兒每日吃這麼多,總要幫些忙。”

張智現在除了跟著商隊,還是跟教習學習如何控製力量,並沒有跟在溫續文身邊。

他也鬨過幾次,要找溫續文,都被溫續文哄過去了,小孩子而已,多哄幾句就聽話了。

許舒靜故意歎氣,“我還想讓陽山盜匪再劫掠一次呢,也好讓他們見識見識智兒的厲害。”

李氏白了她一眼,“不要烏鴉嘴。”

許士政和許舒妤都含笑看向她,許舒靜性子跳脫,一直是家裡的開心果,有她在,氣氛才不會太沉悶。

溫續文聞言卻是若有所思,“嶽父,元知府名下可有商隊?”

“自然是有的,有元知府當靠山,元家在興元府的鋪子可不少,便是和夫人的李家比也不惶多讓。”

“那若是陽山盜匪劫掠了元家的商隊,元知府會不會一怒之下滅了他們?”溫續文嘴角上揚,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當然會,元知府可是最看重他自己的利益,隻是,陽山盜匪素來謹慎,從不搶鄭縣以外的商隊。”

“如果他們把元家的商隊誤認成鄭縣的商隊呢,彆忘了許家的商隊是怎麼被搶的。”

此言一出,許舒妤眼睛一亮率先反應過來,“相公的意思是,利用王家給盜匪傳遞假消息?”

溫續文勾唇,“娘子果然聰慧,正是此意。”

“哈哈,老夫就知道續文腦子好使,這才一會兒,就想到一個好辦法。”

元隆禮想置身事外,可若是他家的商隊被搶了呢?

許士政不相信他還能坐得住。

鄭縣雖然偏僻,可地理位置不錯,很多商隊都要經過鄭縣,元家的商隊也不例外。

這個計劃想要實施,隻需要打聽清楚元家的商隊何時經過鄭縣,然後讓王家家主寫信告知陽山盜匪。

剩下的就看陽山盜匪的表現了,希望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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