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垂拱殿, 趙禎滿臉無奈看著包拯慷慨激昂的上奏,內容大概是要求徹底整治汴梁治安,將所有黑惡勢力一舉殲滅。包拯說的唾沫橫飛, 旁邊不少年輕臣子也是節節叫好。

哎,自己當時就是擔心這點,才沒讓這黑子當諫官, 想不到就算這樣,也擋不住他。天一熱人就容易疲乏,特彆是北宋的宮殿又狹小,這麼多人擠在一起, 難免氣悶。趙禎聽著聽著,大腦就逐漸放空, 視線逐漸也失去焦點……

“官家、官家?”包拯陳詞完等待回複, 突然發現趙禎眼睛都閉上了,不由大為不滿。

仁宗被叫醒, 訕訕的笑了下:“咳,朕覺得, 包少尹說的有道理, ”然後看向另一邊:“眾位覺得怎麼樣啊?”

被他用眼神示意的範仲淹心中歎了口氣,打算站出來抗雷。沒想到還沒說話, 太傅郭允恭就跳了出來,此人正是郭中和的父親, “包少尹此言差矣,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朝廷之所以能與武林中人相安無事, 正是秉著不插手的原則,如今要打破這上百年的約定俗成,恐怕會得不償失。”

包拯沉下臉,他心知郭家跟汴梁城裡的黑道們相交甚密,否則郭中和一個小孩子也不會找到那麼多門路,□□除惡相當於斷其手足,他自然是要反對。自己官微言輕,恐怕拿這種人沒辦法,於是轉身求助前方,大宋文人的脊梁,參知政事範仲淹範大人。

範仲淹:“……”還能不能好了,一個兩個都找自己。整理下思緒,開口道:“包少尹所言極是,開封府身為皇都,治安的確不容馬虎,但是郭太傅考慮的也有道理……”不理會包拯失望又震驚的眼神,範仲淹繼續道:“既然如此,不如暫且將此事擱置,改日再議。”

趙禎同意,之後看著底下糾結的年輕官員,付之一歎。他們又何嘗不想肅清風氣,隻是前一陣子範仲淹富弼等人的新政內容出台,甚至沒來得及實施就已經被朝中打量勳貴世家抵製。此時若再有什麼動作,恐怕這大宋就要亂了,包拯是個能臣,但還是太年少氣盛,經此磨磨他的性子也好。

而然趙禎等人的嗬護幼苗的一片苦心包拯卻很難理解,在他眼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因而梗著脖子不說話。

“嗬嗬,我知包少尹剛剛上任,急於做出點政績來,不過年輕人嘛,還是沉穩些。”郭允恭在旁嘲諷。

然而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剛好撞到包拯槍口上。包拯冷笑:“郭太傅說的是,不過此番話還是跟令郎說更好。據下官所知,令郎在國子監仗勢欺人,如今他找的那些地痞還關在開封府大牢,等下了朝您剛好跟我一道走,替他們將贖金交了。”

趙禎原本正看熱鬨,聽到“國子監”三個字精神一振,說起來自己在民間結識的小郎君還在那兒念書,也不知如今怎麼樣了。遂開口問郭允恭:“和哥兒在國子監念書?”嚴格來說,郭家也算皇親國戚,郭中和小時候常常出入宮中。

郭允恭暗呼不妙,連忙回道:“是的,在念律學,立誌早早為官家分憂,不過就是平時淘氣了些。”

趙禎點點頭:“小孩子難免有打鬨,我記得範家二子也在國子監念書?”

範仲淹點頭稱是,趙禎若有所思。待下朝之後,在文德殿裡召集近臣,說想要去國子監轉一圈。

此事倒是正和眾人心意,“精貢舉”也是他們改革的方向之一,而國子監作為北宋最高學府,自然為重中之重。為此範仲淹連自己兒子都舍出去了,足以見其決心。

簡單準備後,仁宗便帶著範仲淹、韓琦、晏殊三人前往國子監。而出宮沒走兩步,就“偶遇”了郭允恭。郭允恭這麼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早在上朝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於是在周圍探頭探腦,趙禎索性拉著他一同去。

因為沒有提前打招呼,到了門口國子監祭酒才知道,慌慌張張的帶著一眾博士去接駕。在得到官家跟重臣們想要巡視監內的時候,心中大呼不好。

果然,除了那幾個平民尖子班,其他的學子們都沒什麼正形。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的臉色越來越差。

“豈有此理!天子門生!這可是天子門生!”範仲淹氣得直發抖,他年幼時家境貧寒,為了讀書什麼苦都吃過。現在看這幫監生條件這麼好卻不珍惜,頓時怒不可遏。

晏殊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前幾年他還提議過給國子監學生們增加補助,現在看來每個人都穿金戴玉,生活滋潤的不得了。

倒是韓琦,慢悠悠的跟在後麵,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甚至還有閒心調侃郭允恭:“這樣的環境,令郎竟然還能在國子監稱王,果然不墮先祖威名啊。”

郭允恭抹不開臉,試圖找個墊背,想到範家孩子也在國子監,於是道:“不敢不敢,犬子早就跟我說過,他們班的齋長為範大人家的孩子。”

範仲淹冷哼,他對自己的兒子還是有自信的,反駁道:“我家那小子平日最是老實,與人交往常常吃虧,當不得郭太傅一聲讚。”

然而他們剛走到天字班門口,便看見範仲淹嘴裡的老實孩子,在往彆人身上扔東西。

範仲淹:“……”

眾人紛紛體貼的彆開眼,不去看他的表情。但即便如此,範仲淹也夠生氣的,怒吼道:“放肆!你們都在乾嘛!”

……

天字班的學生們站作一排,低眉順眼的聽範大人訓話,即使是郭中和這樣的混世魔王,此時也不敢搞小動作。這幫衙內不少都跟來的幾位大人沾親帶故,自然也知道他們的脾氣,如今嚇得跟鵪鶉一樣,求饒都不敢。

範仲淹在這邊訓學生,晏殊在那邊訓老師:“郭大人,朝廷將培育下一代這樣的重任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管教的嗎?”

“下、下官知罪,從今以後,下官一定對學生嚴加約束,定不會再有今日的事發生了。”郭汝暗暗叫苦,他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私訪國子監,而他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想到這裡,不由暗怪郭允恭。監內大半的事兒都是他兒子惹起來的,自己這些年為了給他擦屁股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竟然連個信兒都不傳。

他哪裡知道郭允恭也後悔呢,早知道就不讓兒子來上學了,剛才那場混戰,郭中和可是打的最凶狠的一批,坐實了校霸的名號。

趙禎悠哉悠哉的站在邊上,此時他這個當皇帝的反倒輕鬆起來。雖說一開始見到國子監的亂象也十分生氣,可周圍還有個範仲淹,氣得都要爆開了,於是他反倒平靜下來。見到郭汝不停請罪,遂問道:“我有些記不得了,郭卿原是哪一年的進士?”

“這個、這個……”郭汝被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國子監丞梁觀插嘴道:“回官家,郭大人天資聰穎,是以白身當上國子監祭酒的。”這也是他一直瞧不上此人的原因之一。放到現代,相當於清華北大的校長僅僅是個初中學曆。雖說祭酒同樣主抓行政管理,但你也總得差不多點吧。

在場眾人紛紛無語,其實宋初時期,科舉製度還不算完善,許多官員並非靠著讀書走上仕途,舉薦反倒有許多。郭汝估計就是走的這條路,然後通過郭家運作,一路青雲直上,管理國家最高學府。

此時郭允恭知道自己必須出來說話了,否則郭家也會連帶著受牽連,“郭汝當年是製科選上來,因孝悌淳篤、明識政體為先太後所批。”所謂的製科,意為選拔“非常之才”而舉行的不定期非常規考試。唐代十分普遍,宋初的時候也有,不過這兩年比較少了。郭允恭的意思很簡單,郭汝當官是合理合法的,與他完全無關。

事實上,有沒有關係大家心中都有數,這筆爛賬趙禎實在懶得計較,反正遲早也要變革國子監,就暫且放過他。如今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邊。

葉安打從見到仁宗就開始低頭,雖然早就知道對麵是大宋皇帝,但一時間還是不大習慣。曾經去他家接人的美大叔身份也清楚了,正是如今的丞相晏殊。再加上範仲淹、韓琦……一個個曾經隻出現在課本中的人物站在自己麵前,葉安突然生出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但眼下也容不得他矯情,因為——皇帝朝他走過來了!沒錯,就這麼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刺刺的站在他麵前!葉安覺得自己已經要被同窗們探究的目光燒穿了,誰知趙禎還對著他問道:“在國子監可還習慣?”

這下連範仲淹等人都側目而視,紛紛猜測此少年是什麼身份。而唯一知道內幕的晏殊為官多年,自然也不是多嘴之人。

“回官家,一切都好。”葉安垂頭,機械的回道。

大概也是看出他的不自在,仁宗體貼的沒再多問,微微一笑後轉身離去,而範仲淹等人自然也跟在後麵。

葉安鬆了口氣,總算是走了。回頭看班裡同學,無不如喪考妣,其中最嚴重的就是範純仁。自打看見他爹的那一刻,這孩子整個人都已經石化了。雖然範仲淹沒有單獨跟他講話,可他卻覺得,對方每一句都是說給他聽的。想必今日之事,定會傳遍京城,回家後免不了一頓好打。

“安哥兒,要不然我今晚住你家吧。”趙宗述皺著臉,他跟老爹關係本來就不好,已經能猜到他會怎麼念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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