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刀精銳當即後撤,蠍子們穩坐戰馬,在哈森的哨聲裡活動著肩臂,帶著鐵錘相迎。他們靠著鐵錘給了離北鐵騎最狠的教訓,在今夜,他們仍然能砸爛鐵騎的頭盔。
朝暉站在牆頭,俯瞰戰場,胸口急促地跳動著,連呼吸都錯亂了。
蠍子抬起了鐵錘,在風裡照著鐵騎的頭部就掄——然而刀鋒從側麵剛硬地直插進來,戚竹音雙手握著刀柄,借著戰馬前衝的力道,帶著誅鳩的刀麵掀開鐵錘,把蠍子直接撞翻下馬。
在這隻蠍子滾下馬背的同時,重甲鐵騎整齊地勒馬後退。他們撤得利落,並且分散有序。哈森聽見重甲背後還有馬蹄聲,跟著看見那分散餘出的空隙間補上了揮刀的輕騎——那不是輕騎,那是卸掉了重甲的離北鐵騎。
郭韋禮從來沒有這麼輕過,他把這些日子的憋屈都放在了雙手,沿著那空道嘶聲力竭地大吼一聲,長刀迎麵砍翻了蠍子。血花噴濺,他已經衝到了最前方,那熟悉的熱度回到了掌間,郭韋禮激動地手都在顫抖。
“他媽的……”郭韋禮喘著粗氣,幾乎要哭了,他用力喊道,“大帥——爽!”
這一聲喊得朝暉都要掉眼淚了。
戚竹音大笑起來,她在戰馬仰蹄的同時高舉誅鳩,隨著戰馬的下落驟然捅進蠍子的身體。
離北鐵騎卸掉重甲就不是離北鐵騎了嗎?或許是這樣的,但那是蕭家的離北鐵騎,不是戚竹音的離北鐵騎。離北鐵騎在北邊雪原節節敗退,追不上矮種馬是一個原因,可是現在,哈森的騎兵想要攻城,他們就必須自己撞到離北鐵騎的刀口上來。
郭韋禮捅穿了蠍子,他再也不怕鐵錘了。他卸掉了重甲,在這裡,蠍子掄錘時的動作就顯得格外遲鈍,並且蠍子還有個弱點,就是他們為了保持速度沒有甲,隻要失去了鐵錘的優勢,就照樣得在長刀麵前血濺戰場。
戚竹音嗬著熱氣,看著哈森。她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在血光迸濺的戰場上,盯著哈森的目光異常狠戾。
蠍子珍貴,哈森必須做出反應,他要蠍子後退,但是隻要他下令,戚竹音就跟著退下郭韋禮,換上重甲。她看似被動實則主動,牢牢地占據著今夜的上風,不需要追擊,隻需要站在這個戰場的某條界線上等待。哈森想要繼續就得送上人頭,那些所向披靡的一切在戚竹音這裡都化為了烏有。
來啊。
戚竹音的眼神是這樣挑釁的,她甚至給了哈森一個嘲諷的笑,順手甩淨了刀麵上的血珠。
“撤退。”哈森當機立斷,絕不戀戰。
但是哈森帶著器械,這都是費儘周折才從中博弄出來的東西,如果因此留在了這裡,對於他而言就是損失。他分出兵力轉移器械,有一部分騎兵就要慢下速度,被輜重拖累。
戚竹音橫刀拍馬,帶著郭韋禮踏著飛雪追了出去。她知道哈森的精銳肯定會先撤離,這個舉動更像是哄孩子,帶著成日被邊沙騎兵攆的離北鐵騎攆在邊沙騎兵的屁股後頭,時不時嚇唬對方一下。
郭韋禮終於出氣了,他上頭就想繼續追,被戚竹音拽住了後領。
“回家,”戚竹音望著那雪野,收斂了笑意,“離開了營地就會再次落入以前的困境,哈森不是會夾著尾巴跑的人,不要給他重振旗鼓的機會。”
郭韋禮服氣,自然聽戚竹音。他在掉轉馬頭的時候,興奮地說:“大帥,以後去了雪野,也照這麼打,哈森不就算個屁!”
“野戰哈森不必攻城,他就不會前衝,而是包抄你們。”戚竹音思索著,“……但是今夜看來,他的變也需要磨合。”
哈森在給邊沙騎兵增加籌碼,但是他太貪心了,今夜的鐵盾就是證明,這批步兵沒有給邊沙騎兵帶來優勢,反而算是累贅,他們在雪野間根本跑不過戰馬,一旦落下,就是死,隻能用來攻城。
郭韋禮還想說什麼,但是戚尾忽然吹響了哨,從斥候那裡策馬過來,到戚竹音身邊說:“大帥,還有兵在靠近!”
雪被風吹大了,呼呼地刮著風領,徒步的步兵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雪窩。他們全都被風吹白了頭發,悶頭走了不知多久。他們像是累極了,卻又極具凝聚力,隻要聽見馬蹄聲,就能夠迅速匍匐。他們是這世間最擅長打伏擊戰的步兵,在橫穿大漠以前,他們叫作邊郡守備軍。
戚竹音下馬,透過那大雪,跟為首的男人對峙。她太熟悉這支軍隊了,以至於僅憑戚尾的詳細呈報,就能認出他是誰。
男人解下了蒙臉的布條,帶著胡茬,站在那裡喘著氣。他離開太久了,仿佛隔世。他露出點笑容,疲憊地說:“……大帥,我是援兵。”
正是叛逃的陸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