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稱“是”。
薛修卓的包袱輕巧,他不穿綾羅綢緞,最浮豔的衣裳就是官袍,收拾起來很方便。他常在辦差大院裡住,身邊隻有個啞兒跟著伺候筆墨,也沒什麼侍女,平素粗茶淡飯,都是做戶部都給事中時跑地方外勤留下的習慣。
薛修卓收拾完就要回辦差大院,主管給他撐傘,溫聲勸著:“三爺總住大院裡頭,也沒個人伺候,這天氣驟變,衣裳還是得穿厚。”
薛修卓到了門口,啞兒上前來接過傘,衝他“啊啊”地說話。薛修卓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回身對主管說:“家裡頭就由你照顧,我的月俸按時送回來,你看著府上有什麼可添置的,就添吧。”
薛修卓自打升遷就不坐轎子了,來回步行,此刻吩咐完,就由啞兒打傘,轉身入了細雨間。待到了辦差大院,看梁漼山已經等了半晌。
“延清大人。”梁漼山下階相迎,對薛修卓行禮。
薛修卓打發啞兒走,對梁漼山說:“進去說。”
梁漼山慢了幾步,跟在薛修卓後邊進屋。屋內點了燈,炭盆卻是空的,梁漼山落座時覺得椅子涼。他在剛才等待的時候就看過了這屋子,樸素無華,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壁上掛著的姚老太爺的遺筆,除此之外桌椅板凳全是尋常物件。
誰能想到薛修卓負擔得起啟東軍餉呢?
“崇深不必拘謹,”薛修卓打開窗子,坐下來,溫聲說,“今日是為丹城田稅案來的吧?”
薛修卓身量挺拔,舉止大方,令人如沐春風。他如今也是闃都重臣了,可梁漼山在他跟前待得很舒服。他既沒有世家子弟的傲氣,也沒有寒門庶出的拘謹,侃侃而談時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不錯,”梁漼山把懷中包裹嚴實的賬本拿出來,“下官正是為了丹城田稅案而來。”
薛修卓等著他的下文。
梁漼山接著說:“上回太後懿旨,要花三小姐歸寧,大帥得替父隨行。依下官拙見,這是在催大人哪。”
太後在這個時候召戚竹音入都,無非就是給薛修卓施壓,軍糧征調還懸在那裡,時間不等人。
薛修卓說:“內閣已經擬了準許大帥出兵青鼠部的票子,太後遲遲不肯批紅,眼下大帥入都,倒也不全是壞事。”
梁漼山說:“可軍糧征調的事情懸而未決,再拖下去,隻怕會耽擱厥西的春耕。”
薛修卓數日沒歇,也是難在這裡。他跟江\青山費儘周折理清厥西十三城的賬本,就是為了避免厥西像八大城一樣出現流離失所的情況,太後拿的是他的軟肋,這還真輕易動不了。
今日梁漼山不來見薛修卓,薛修卓也要去見梁漼山,他說:“崇深兼管河州、厥西兩地鹽稅要務,不如跟我說一說河州詳情。”
這是想從河州借糧了。
梁漼山麵露難色,他說:“下官直言了,大人想從河州借糧,著實難辦。今年河州豐收不假,可官糧上供闃都,剩餘的也要作春耕儲備,隻能跟顏氏借民糧。那顏何如相當難纏,又是財大氣粗,給錢也未必肯借,就怕他順勢開口索要些彆的,反倒壞了河州這鍋湯。”
薛修卓陷入沉思。
他如今難在糧,而不是錢,最關鍵的是,眼下有錢也買不到糧。要是現在是在為啟東軍餉發愁,他還可以在河州、厥西兩地提高關稅,從行商身上刮出來,但偏偏缺的就是糧食。
按照海良宜的計劃,把江\青山調去中博複蘇,今年也能見到些許糧食,到時候再從槐州湊些出來,解決軍糧不難。然而中博現在是沈澤川的地盤,茨槐茶商線把大周的糧食截掉了相當大的一部分。
“等大帥入都,”薛修卓說,“我跟大帥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