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納悶,真是絕了,那可是‘疾追’,儲君竟然吐了幾回就好了,這可不是見了鬼!”
韓丞麵色鐵青,李劍霆的死活關乎局勢走向,他連八大營都拿出來了,賭的就是儲君必死,豈料李劍霆沒事。丹城案現在沒結定的意思就是要繼續追查,沒有潘氏,下一個就該輪到赫連侯費氏,七城人人自危。
“下毒一事,你可跟旁人提過?”
福滿連忙說:“奴婢哪敢!”
“你最好不敢!”韓丞猛地擲掉手中的茶杯,“這事情就是你辦砸的,現在也得你收拾!她殿裡的那些人都不能留,趁著這個機會全殺了。”
如果李劍霆中的是疾追,那她必死無疑。這中間不是有人換掉了毒藥,就是福滿根本沒有下疾追。不論如何她寢殿內伺候的人都不能再留,裡邊很可能混雜著彆的人。
閹人奸詐,沒根的賤皮子最會見風使舵,福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下世家受損,難保福滿不起彆的心思,再留著他就是禍患。
韓丞生性多疑,此刻就如同驚弓之鳥。他起身看向福滿,逼近幾步,已經起了殺心。
福滿眼見馬上就要身首異處,情急間喊道:“元輔——命我查案子,這事情就還有轉機!指揮使不必擔心,我定會收拾乾淨,那督辦的刑部官員皆是熟人,再出岔子,我提頭來見指揮使!”
韓丞也不能真在此刻殺了他,見他麵色煞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便說:“這事再辦砸了,即便我要留你,太後也不會留你。想做祖宗,你也得有那個能耐!”
福滿連聲稱是,驚魂未定。
* * *
闃都連綿陰雨,交戰地還是晴日。三營主將輪換,今日是蕭馳野到一營。陸廣白出軍帳來迎,蕭馳野摘掉頭盔,跟他打了個招呼。
陸廣白跳起來接住蕭馳野的頭盔,看到上邊的凹痕,說:“哈森把投石機玩得比咱們好。”
蕭馳野把韁繩交給晨陽,站在原地拆臂縛,說:“昨天二營的望樓被砸塌了,你趕緊給師父傳個口信,讓軍匠往二營趕。”
“既明新派了一批軍匠往這邊走,你要是等不及,我就讓邊博營的軍匠補過去。”陸廣白把頭盔還給晨陽,“三營的牆修好了,又塌了,千秋師父那邊給你餘不出人手。”
蕭馳野這段時間曬深了膚色,看猛盤旋在營地上空,道:“邊沙騎兵的數量在增加。”
端州蠍子被圍剿以後,哈森就開始猛攻。三月最明顯,蕭馳野察覺到哈森正在東邊瘋狂召集人手,邊沙騎兵的數量飛速增長,他們在去年隻能主力進攻,靠餘兵迂回偷襲,可是現在,哈森能分出兵力同時進攻兩個營。
“阿木爾把哈森放在北邊,自己卻沒有南下,”陸廣白說,“是因為他要在大漠深處擴張領土,讓剩餘六部也早日歸順。哈森如今能有同時進攻的騎兵,恐怕就是阿木爾新添的助力。”
蕭馳野擦著麵頰上的灰塵,若有所思。
陸廣白繼續說:“但是哈森最近打得很不穩。”
阿赤是被蕭馳野殺掉的,哈森以為蕭馳野回到交戰地就會帶著新鐵騎走出營牆,然而蕭馳野沒有這麼做。沒有就意味著哈森無法跟蕭馳野的新鐵騎麵對麵,他們像是調換了位置。未知就是不可預防的危險,蕭馳野正在拿走哈森的主動權。
“哈森在南北戰場打的都是勝券在握的仗,”蕭馳野撥了下骨扳指,“他的贏有一部分源自於對主將的熟悉。”
戚竹音在交戰地打的那場仗就是證明,蕭既明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打亂了交戰地的順序。當哈森再跟離北鐵騎相遇時,他就明白蕭既明正在乾什麼。
蕭既明是哈森最不喜歡的那類的統帥,因為他跟不上節奏也不會著急,他似乎永遠都能維持冷靜,這既是蕭既明的性格,也是蕭既明的風格。他明白自己打不過哈森,所以他沒想跟哈森在戰場氣氛上分出輸贏,他在這幾個月裡做的事情都是在緩和離北的節奏。鐵騎正在恢複,即便贏不了,也不會再像先前一樣被哈森牽著鼻子走。
“哈森臨門而立也會焦慮,”蕭馳野沉聲說,“畢竟他也隻想贏。”
蕭既明要把機會留給蕭馳野。
陸廣白看向蕭馳野,說:“阿木爾在他身上投入了畢生心血,他的贏關係著阿木爾麵對十二部的尊嚴,如果不能打贏這場仗,他就沒辦法成為十二部將來的大君。”
蕭馳野根本不在乎哈森為什麼要贏,他隻想要哈森的人頭。
陸廣白像是明白這點,不再繼續,而是說:“哈森的焦慮也來自南邊,大帥打了青鼠部,他們也要麵臨兩方壓力。”
但是哈森真的是因為南北戰場而著急嗎?
蕭馳野覺得哈森這段時間的猛攻另有寓意,哈森也許想用這種障眼法掩藏他的目標,比起再跟離北、啟東消耗,中博才是最好打的地方。
哈森很擅長偽裝。
蕭馳野就像匍匐在黑暗裡的狼,盯著哈森的每一個動作,他對哈森的了解已經遠超哈森對他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