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2 / 2)

這樣的耳飾在清宮中並不算頂頂的奢華,但卻也很拿得出手了。

雲若又笑著捧出前夜熨好的衣裳出來,一件海藍色素緞麵兒繡時新蘭花樣的灰鼠對襟褂子穿在身上溫暖非常,下搭一條水藍色繡折枝堆花的半舊棉裙。

褂子袖口寬鬆,依稀能見到裡頭貼身一件狐毛滾邊兒的素色棉襖,踩著底子厚厚的鞋子,內裡是小羊羔毛的,輕軟又暖和。

這一身打扮下來已是十分溫暖了,雲若服侍著宋知歡用了一碗銀耳羹並兩口點心,又捧了一件厚厚的妝緞折枝堆花灰鼠裡子鬥篷來,水綠的顏色冬日裡看著勉強還算鮮亮,倒也添了兩分溫暖出來。

圍了鬥篷,雲若又用手捂子和圍脖把宋知歡嚴嚴實實包裹住,戴上鬥篷上的風帽,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宋知歡:趕腳自己變成了球。

上房裡沒燃香,隻正堂當地擺了一張黃花梨透雕蘭草的小幾,上擺著一盆嬌豔欲滴的蝴蝶蘭,給炭火氣上添了些花香。

四福晉仍在內間梳妝,李氏也沒來,宋知歡一人在下首坐著,也是寂寞。

婢女捧了紅棗湯和點心過來,畫眉走出來對著宋知歡笑道:“福晉今兒起晚了,勞主兒多等一會。”

宋知歡對她笑著點了點頭,道:“我坐一會兒,沒什麼。你回去吧。”

畫眉笑著答應了一聲,又對雲若道:“我托柔成姐姐打了兩條絡子,今兒怕是沒空去取了,等回頭你替她送來吧。”

雲若點點頭答應了,畫眉重新回到內室裡,上房再次恢複了安靜。

四福晉的打扮素來是以簡潔大氣為標準的,此時穿著一身淡青色繡梔子並蒂的狐毛滾邊兒棉褂子出來,身下素色喜鵲登梅曳地裙隨著她的步伐在地上迤邐輕動著,挽起的一把頭上簡單的兩樣通草絨飾,耳邊的明月璫珍珠圓潤有光澤,脂粉並不算厚重,妝容卻很大氣。

她踏著沉靜優雅的步伐從從容容地走出來,滿身氣定神閒,莫名地令人心安。

她那一雙清澈的杏眸仿佛滿載星月之輝,散發著一派的柔和婉約,兼以沉靜大氣的風度,極易令人傾慕並折服。

也就是這樣的氣質,這樣的一雙眼,能夠命人暫且忽略那仍然略顯稚嫩的麵容。

宋知歡含笑起身,沒等請安已經被人扶住,四福晉笑道:“咱們兩個就免了。昨兒晚上我聽刮了一夜的風,料想你不大好過。”

宋知歡笑吟吟道:“多謝關心,無妨。太醫說孕期這些疾症都是正常的,雖然給我拿了些安神的丸藥,但是礙著孩子沒敢用,隻能再安胎藥中添了些養心的藥材,聊勝於無吧。”

四福晉聽了也輕歎道:“也隻能如此了。”

一麵說著閒話,屋子裡的西洋落地鐘正“噠噠”地響了起來,四福晉擰了擰眉,待一陣響聲過去,吩咐畫眉道:“你去李格格屋裡看看,怎麼這個時候都沒過來呢?”

正說著,就見李氏麵色蒼白地被芍藥攙扶著過來。她一向是個不服輸的人,此時這樣不施脂粉又麵露疲憊、虛弱至極的樣子實在難見。

隻是縱然如此,倒是服飾整齊,身上穿著水粉色繡芍藥花樣的對襟毛領棉褂子,兩把頭輕輕挽起,簪著一支碧璽花簪,也算彆致。耳邊紅寶石耳墜雖然成色不是最上等,做工卻精巧,但這樣的首飾卻襯得她麵色愈發不好看了。

四福晉見了心中一驚,忙命人去扶她,問道:“這是怎麼了?”

李氏對著四福晉告了罪,用帕子掩著咳了兩聲,笑容苦澀,“許是昨日在宮外經了風,身上難受的厲害。”

四福晉打發人去請太醫,回頭不免說了李氏兩句,“你這個月份,雖然常言來說該穩當了,但你的胎像本就不好,出去見了風正比旁人厲害。再者若是身上不舒坦,且彆過來了,在房裡好生歇息。等會兒太醫來了讓他給你看看,彆有什麼不好。”

李氏虛弱地笑著謝過:“妾知道了,謝嫡福晉。”

昨日是四阿哥帶著她出宮去京郊的寺廟上拜佛兼賞梅花,本以為月份穩妥了便無礙,不想回來便覺身上不適了。

晚間又正正經經刮了一夜的大風,身邊雖有四阿哥,怕打擾早朝也沒敢出聲,睜著眼睛到天亮,直到風止了才略略睡了一會子,這便又到了請安的時候了。

若平日裡她自然是可以打發人說一聲便不來的,偏生今日是冬月十五,她少不得要親自過來,又是一番梳洗,本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不肯露怯的,但如今身懷有孕,不好動用脂粉,隻好從衣著首飾上彌補回來了。

又這樣折騰了一番,她的身子便愈發支撐不住了。

四福晉見她麵色蒼白的樣子也是鬨心,當下命人扶她往東暖閣炕上歇著,又命人捧了溫水來給她。

太醫來的不算快卻也並不慢,進屋子的步伐沉穩的要命,一步步都踩在眾人的心尖尖上。

四福晉見李氏麵色愈發不好,也難得失了沉穩,擺擺手免了太醫的禮,吩咐他:“快給李格格看看。”

太醫於是過去診脈,兩隻手換著診了,又問了一番身體症狀,回來苦著臉對著四福晉一施禮,“這位格格本來身體寒涼,胎像並不穩妥。雖也是滿了三個月,卻要當心、再當心。

如今見脈象,怕是見了風、受了涼,近日京中大風不斷,正是風寒之症肆虐之時。若旁人尚且能堅持一兩日,但這位格格身懷有孕,更為虛弱,便發的更快了些。

微臣這便開方為格格驅寒安胎,隻是……嫡福晉還要早做準備才是,這胎未滿五月,卻已大半發育成型,若是流產……唉!”

他長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閉口不言。

四福晉手中一方絹帕緊緊攥著,知道這些太醫素來是講究“穩妥”二字的,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便是實在不大好了,當下抿著唇點了點頭,啞聲道:“我知道了。還請大人萬萬儘心些,若能保住這腹中胎兒,我便再感激不過了。”

太醫應了一聲,下去開藥方了。

李氏也聽到了這話,一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肚子,眼淚噙在眼中,卻也不肯在四福晉房中落下淚來。

四福晉無奈歎了一聲,吩咐人:“抬李格格回她房裡好生靜養吧,這些日子的請安就免了。”又對李氏叮囑道:“你好好養著,太醫隻說萬一,卻也沒說保不住。總要有些希望才好的。”

李氏諾諾應了,眼淚總算止不住,嘩一下地淌了下來,神情頗為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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